第四十一章
林琰这日又被圣元帝叫到了御书房。御书房守门的侍卫太监们从一开始的侧目而视发展到了现在的习以为常，甚至有时候还会熟稔的同林琰点点头聊上几句。圣元帝很是喜欢找林琰聊天，即便有时候忙着批阅奏折，也不忘中途时和林琰说上几句再继续。用圣元帝的话来说，便是每天批奏折批的肝火旺盛，只能看看小状元赏心悦目的脸来去去火了。这本就是圣元帝的一句戏言，没想着传着传着就变了味。所谓三人成虎，宫里的流言蜚语四散而非，林琰走在路上，都能引来一个个侍卫太监或明目张胆或悄悄打量的目光。六皇子走在林琰边上，同他讲了讲他的桃色传闻，然后无所谓地安慰道：“宫里的人闲的发慌，没事做便只知道传流言，我前儿个还听他们说珍妃的狗和华妃的猫搅和在一起了呢。”林琰：“……”你皇帝老爹的绯闻能和猫狗打架相提并论吗？林琰看着天色估摸了下时间，诧异问道：“你为何跟着我，这时候不是应该在上书房吗？”六皇子装傻地干笑了两声，见林琰加快了脚步想摆脱他，便也小跑着跟在他身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就随口问下，你和我父皇……”六皇子挤眉弄眼地对着林琰做了一个十分猥琐的动作。林琰：“……”林琰看了想打人。一群侍卫聚集在休息的院落窃窃私语，他们正是不当值的空闲时候，说笑的声音大得能将院子的屋顶掀翻了。林琰跟着走了进来，侍卫们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他们皆是勋贵之后，家世背景都不比林琰差多少，此刻又没有贵人在跟前，他们的态度便更加恶劣嚣张了。林琰在侍卫们面前站定，当着他们的面一拳击向身边的假山。“轰”的一声巨响，足有两人高的假山猛地碎裂开来，漫天碎石四溅，砸在那群呆愣地站在侍卫脸上、身上，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可他们却不敢动弹，生怕这煞星下一拳头砸向他们。在林琰进宫当值的这段时日，这些侍卫心里其实是有几分看轻的，皆因为他身量不高，长得又唇红齿白，一副柔弱纤细的模样，说是武状元出身，谁知道是怎么得来的。果然没过多久宫里便传出那样的话来，这让一直心气不顺的侍卫们终于有了发泄口，他们飞速传播着流言，以此来宣泄对林琰简在帝心的嫉妒和不满。此刻，他们脑袋一片空白，只听见那一拳轰碎假山的煞星一张玉脸生寒，冷声警告：“若再传谣言，便如此山。”说完便施施然走了，只留一群目瞪口呆的侍卫傻傻留在原地。宫里的谣言终于止住了，至于是否有人还在私下里乱传，林琰不甚在意，反正已经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了，他很满意出手的震慑效果。圣元帝听说了此事，非但不生气，反而大笑了一通，让告发林琰的人一头雾水。等圣元帝笑够了，才冲戴权吩咐道：“去，传朕口谕，那假山的钱算在骥恒的俸禄里，每月扣一半，直到扣完为止。”戴权心里暗自嘀咕，这小林状元可是世家出身，那假山的钱林家完全出的起的。像是看出戴权心思似的，圣元帝又吩咐道：“只扣骥恒的，同林卿家没关系，这都顶门立户了，还好意思吃老父亲的本儿吗？”戴权嘴角抽抽，圣元帝这话可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的人。虽然不懂圣元帝任性的决定，戴权还是按照他的口谕吩咐下去了。无论告发的人心中如何惊涛骇浪，圣元帝的反应虽然任性又荒唐，但为林琰撑腰的意思昭然若揭，林琰此刻圣眷正隆。……“再过阵子便是秋狝了，这次你便跟着过去吧，也让朕瞧瞧你一拳砸碎假山的身手。”圣元帝笑着对林琰道。林琰：“……是。”自从圣元帝听说林琰一拳砸碎了假山之后，总是不时地提起这事来打趣他，让林琰烦不胜烦。林琰终于知道六皇子那烦人的性子是从哪里遗传过来的，他以前一直以为是沙家那边的原因，合着这位才是根源。没过多久，圣元帝又问道：“我听说你还有一个妹妹在荣国府里住着？”林琰心生几分警觉，抬头睨了一眼圣元帝，见他面色如常，才不动声色地答道：“臣和妹妹三年前一同住进荣国府。”圣元帝敛眉叹气道：“朕对你家小妹妹不感兴趣，只是问你是否带上她一起。”林琰心生不解，这秋狝一向都是男子出行，顶多带上皇太后和宠妃，连皇子们都不带什么家眷，圣元帝怎么想到让他带上黛玉？“前些日子蒙族和藏族的郡主进了京，朕想着既然这次秋狝她们要跟着过去，索性便多带些贵女一道，图个热闹罢了。”林琰心中犹豫，以他的想法，是想让黛玉跟着过去的，自打黛玉进了京，这出门的次数寥寥可数，平日里只和三春、薛宝钗几个来往，日子着实苦闷了些，若是能趁此机会，多结识几个闺中密友，回来时便可多走动走动，也比现在闷在荣府要强。圣元帝以为他还在犹豫不决，又给了林琰一个定心丸：“朕知道你们汉家女子最讲闺誉，到时候朕会派人圈出一块地专门给女眷们玩耍，皇太后皇后都在，你大可放心。”林琰听罢，心中已下定主意，只是他还没同黛玉商量，不知她心中想法，遂回道：“还请皇上给臣一些时间考虑。”圣元帝摆摆手，随了他意。其实黛玉去不去对于圣元帝而言，都是无足轻重之事，只不过他听说林琰爱惜妹妹，才会多嘴问上一句。……林琰回荣府时同黛玉说起此事，黛玉听了果然心生向往，可没过多久，黛玉眉头蹙了蹙，整个人瞬间委顿了几分。“外祖母那里……”贾母那里确实是个问题，她虽然已经不怎么管事了，但对她们女儿家的管教还是颇为严格的，黛玉心中惴惴，就怕贾母不同意，让她空欢喜一场。“外祖母那里我去说。”林琰安抚黛玉，“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只管收拾行李去吧。”林琰一到贾母院子，便听到屋子里欢声笑语一片。守在屋外的丫鬟见了，忙打了帘子笑道：“林大爷来了。”林琰朝里面偷瞄了一眼，看见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暗自松了口气，迈步往里间走。贾母正搂着宝玉笑的开怀，见林琰来了，便松开宝玉，笑道：“琰哥儿来了，真是稀客。”林琰确实不常来贾母屋里，他进荣府的时候已经十三了，虽说年纪看着不大，但有性子急的府上已经张罗着相看人家，林琰虽然对这些规矩嗤之以鼻，但为了迎春、探春的名声着想，他能避讳的时候都想办法避讳了。直至过了三年，期间薛姨妈一家也借住到了府上，林琰在荣府里便更加“足不出院”，生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薛宝钗，那他便真的是有嘴也说不清了。贾母同林琰虽然不常见面，但对他的疼爱亦不下于黛玉，平日里宝玉有的，她也不忘给林琰送上一份，有些物件儿林琰其实并不喜爱，但心里却对贾母十分感激。待林琰坐下，这才将他的来意娓娓道来。贾母听罢，面上的笑意微敛，皱眉思索了许久，才缓缓道：“真是皇上的意思？”林琰笑着拿皇帝继续扯虎皮拉大旗：“皇上就是觉着那几个外族的郡主路上寂寞，才想着将王公大臣们的贵女一并带上呢。”贾母转动着手里的镯子，缓缓道：“倒是没曾听说。”说罢，贾母先在心里唾弃自己糊涂，现在已经不是老国公在世的时候了，宁荣二府上早已没了圣眷，即便元春已晋封了贤德妃，也不可能越过皇后，早早得了消息。贾母心思尚未定夺，便听到一旁宝玉眼睛泛光道：“林妹妹要去？那我也可以同去吗？”林琰听了，扯起一抹笑，道：“三品以上官职可以带后辈同去，你可以找大舅舅和珍大哥带你。”宝玉苦着脸撅起嘴道：“大伯和珍大哥更愿意在府里喝酒作乐，他们自己都不愿意去，更别论带我了。”说罢便垮了肩，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贾母见状，一颗心尽被心疼占满了，她一面搂住宝玉轻声安慰，一面对林琰道：“既是皇上的旨意，我便不多加阻拦了，让玉儿好生准备，缺什么使人过来告诉我。”她年纪虽然大了，却不糊涂，眼下琰哥儿备受皇上青睐，这次让玉儿同去说不得也是沾了琰哥儿的光，若是玉儿能够得了哪位贵人的青眼，那对于兄妹俩来说便更是锦上添花了。林琰回了院子，便看见黛玉眼巴巴的看着他，双眼里满含着期待。“我……”林琰才说了一个字，便被黛玉抬手打断，她一脸严肃地警告道：“先说好，哥哥这次若再耍我，我可是要生气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容不得黛玉不防。林琰刚起的心思便被黛玉戳破了，只好无趣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外祖母当然同意了。”黛玉瞬间神采飞扬，弯着眼睛夸赞道：“哥哥真厉害！”遂转身向她的屋子走去，脚步看上去都轻快了几分。她干脆利落的动作让想要听长篇夸赞之词的哥哥傻了眼。黛玉竟然一句话便把他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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