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老大，你没事吧？”小胖子拉着林琰的袖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待到他要扯着林琰的衣领去看内里的时候，被林琰一个爆栗子制止了。小胖子捂着额头，满脸的委屈：“老大你太过分了，我还不是担心你。”林琰理了理被小胖子拉扯的有些乱的衣领，道：“嘴上担心一下便行了，别动手动脚的。”一旁的差役过来问话，小胖子连忙护在林琰身前，派跟着的小厮过去同那些差役交涉，看到那几个差役脸上瞬间挂上的狗腿笑容，小胖子骄傲地挺了挺胸脯，颐指气使地让差役押着那两个拐子走了。小胖子转过头来，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抬起下巴，一副求表扬的模样。林琰笑出声来，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表扬，转而给小胖子泼了一盆冷水：“恩，你也只有这点子作用了。”小胖子垮了肩，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这时另一边传来一声惊呼，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君华公子的小厮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扯着那君华的袖子便要离去。小胖子抖了抖身子，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小声嘟囔道：“娘们兮兮的。”林琰一肘子轻轻拐了小胖子一下，低声说道：“你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小胖子一时不察被肘子拐了个踉跄，他悲愤欲绝了：“哇老大，你这真是胳膊肘向外拐了啊。”林琰：“……”今天的小胖子依旧是个戏精。林琰走到君华面前，笑道：“今天多谢君华公子仗义相助了，不如让我送你们去医馆吧？”那小厮如临大敌一般将君华护着退后了两步，道：“不用了，我们自己会去的。”“喂，你这是什么反应啊，我老大好心送你们去医馆，还推三阻四的，”小胖子用充满敌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君华，看到君华侧过身避开他的目光，便好似赢了一局般鼻孔看人了，他故意挑衅道，“君华，没听说过，敢问是哪家的公子？”所有和他抢老大的都是敌人。林琰按住小胖子的头和君华赔礼道歉：“家弟顽劣，还请君华公子多多包涵。”小胖子欲抬头辩驳一番，被林琰警告的眼神制止了，但他又突然反应过来，这好像是林琰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他小弟的身份，心情顿时乌云转晴，开心的想要跑上几圈。君华点了点头，示意无妨。他刚已经听到了小胖子小厮的介绍，沙家的嫡幼子，身份了得，不能轻易得罪。君华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家里请了大夫客居，我这一身脏污也要家去洗漱一番，便不劳烦林公子和沙公子了。”说罢便带着小厮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告了辞。小胖子一时有些傻眼：“这就走了？”他老大刚不是对人家挺热情的吗？怎么一转眼就把人放走了，连对方家世住址都没有问上一句。“你以为像你一样狗皮膏药缠着人不放？君子之交淡如水知不知道？”林琰斜睨了小胖子一眼，施施然朝来时的方向去了。尽管林琰不愿承认，但是他和黛玉的修养性情的确受了林如海的影响，骨子里总有几分不自觉的清高而不自知。小胖子快步追上林琰，振振有词地反驳道：“狗皮膏药怎么了，我不缠着你，你今天会像别人介绍我是你小弟吗？”林琰：“……”小胖子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小胖子越走越不对劲，慢慢停住了脚步。“老大，这是我们来时的路啊。”林琰点头承认了。“不是去天香楼吃饭吗？”小胖子纳闷地问道。林琰摆摆手，道：“不去了，每次和你出来都没碰到好事，下次和你出门前我要先看看黄历。”小胖子瞪大眼睛，莫名背锅让他十分委屈：“我一个人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碰到什么事啊，老大你怎么不说说自己走霉运？”“我一个人出来也没事，看来是我们八字不合，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吧，沙壮士？”“啊啊啊——老大不要抛弃我啊！”两人的小厮看着气得跳脚追过去的小胖子，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小胖子的小厮莫名有种羞耻得抬不起头来的感觉。……小胖子双手重重拍在林琰的书桌桌案上，凝重的表情瞬间被手上传来的痛感给破了功。林琰压下了手里的兵书，分了几分注意力给他，轻笑着问道：“疼吗？”小胖子眼睛里含着泪花的点了点头，痛惜的吹了吹泛红的手掌，但手上的痛感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消去的。林琰冲小胖子伸出了手，小胖子以为林琰又要教训他了，闭着眼睛一脸紧张地等着被拍头。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手上突然传过来冰冰凉凉的感觉，手上的痛感瞬间消失不见了。他小心地睁开一只眼，发现那凉凉的触感正是从林琰手上传递过来的。这便是传说中的内功吗？小胖子一脸感动地向林琰扑了过去，却被林琰伸手挡住隔出了一段距离，但他还是锲而不舍地冲林琰伸出手：“老大，你这回居然不打我了！”林琰点了点头，严肃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通俗点来讲便是，对这个小弟要打一个巴掌给一块甜枣，小弟才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林琰看了看死命想要扑过来的小胖子。恩，以后还是给一个巴掌再给一个巴掌算了。“你这次过来又有什么事？”林琰撑着头开始百试不爽地转移话题。果然，小胖子立刻停住了动作，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前儿个让我父亲找了钦天监五官保章正杨大人占算了，今日宜出行，而且还是个大晴天。”林琰：“……你读书有这精神劲儿，状元想必不在话下。”居然因为一次没去成那专门坑有钱人的茶楼还要找上钦天监。被小胖子磨的没了法子，林琰只好换了衣裳同他出发。这次小胖子在城东牌坊口马车也不下了，吩咐车夫直接往天香楼的方向行驶，林琰坐在一边看着，都仿佛能看到小胖子身上看不见的地方正熊熊燃烧着的炽热火焰。然后便在进入天香楼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被人浇熄了。“君华公子？”林琰站在楼梯口，看着从茶楼另一个门进来的年轻公子，开口打了招呼。来城东这边两次都能碰到这年轻公子，真是太巧了。君华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也礼貌的同林琰小胖子见了礼。林琰对这内敛的年轻公子还是颇有好感的，他率先向君华递了橄榄枝：“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一起上楼拼个座吧？”小胖子在林琰身后拼命地摇头，全身上下写满了拒绝二字。君华略微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他身后的小厮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君华回头瞥了他一眼，那小厮只得讷讷放了手。三人进了雅间一一就坐，他们的小厮则坐在了下首位置的小桌上。本来是林琰坐中间的位置，但小胖子看了看三人座位分布，胡搅蛮缠地同林琰换了位置，硬生生地插在了两人中间。小胖子叫来小二，动作熟稔地点了几道招牌菜，无视了一旁坐着的君华，笑着对林琰说道：“老大，我点的都是你爱吃的，看我对你多贴心。”君华看起来修养颇好，他也不生气，自顾自点着菜，把小胖子衬得越发像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一般。小胖子飞快地转着眼珠子，一副打算干坏事的模样。君华却在此刻突然之间开了口：“小心凳子坏了摔着你。”话音刚落，小胖子屁、股下的凳子突然四分五裂了，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摔了个屁、股蹲。虽然不怎么疼，但是这一瞬间的信息量还是让小胖子懵住了。他缓了许久，才像见了鬼似的猛地跳起来躲在了林琰背后，指着君华怪叫道：“老大！他他他会妖术！”君华不动如山地任由小胖子指着，没有做出任何辩解的样子，只微微勾起的嘴角显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林琰不走心的摸头安慰道：“你若是不挑衅君华公子，也不会有这般下场。”世上的奇人异事不胜枚举，君华公子又不是个恶人，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他自然不会为了安抚小胖子出手对付。小胖子的玻璃心二度受到了创伤。他认怂地搬来新的椅子，坐在了离君华最远的位置。小二很快上了菜，四荤四素将不大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的。小胖子见君华过了许久不再发难，又活跃了起来：“老大，要不要来壶酒啊？有菜无酒，一点都不美。”林琰迟疑了，他幼时在家年节时喝的都是些果酒，到了可以尝尝酒味的年纪偏偏又要守孝，是以直至如今，他还未尝过那诗文里所描述的美酒滋味。他将视线转向了君华，只见君华也点了点头，他便也就同意了。一壶竹叶青被小二放在了小胖子的面前，小胖子打开壶盖闻了闻，然后像个懂行的老酒鬼似的，脸上露出的陶醉的表情。“老大，你闻一闻，这是上等的竹叶青，这香味很醇厚了……”小胖子又将酒壶放到了林琰面前。带着点苦涩的竹香顺着林琰的鼻子飘进了他的脑海里，他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老大，老大？”见林琰半天没有动静，小胖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了推林琰，林琰身子歪了歪，脸上露出一个迷茫又乖巧的笑来。小胖子手上的鸡皮疙瘩瞬间起立，一脸惊恐地看着林琰。“他好像……醉了。”君华仔细地观察了片刻，才下了结论。“……这还没开始喝呢。”小胖子嘴里喃喃着，突然眼前一亮，伸出食指戳了戳林琰光滑的脸颊，又戳了戳他不自觉露出的梨涡。林琰歪着头，任由小胖子动作，因为醉酒而显得迷蒙的眸子里泛着波光潋滟的光，看起来好欺负极了。小胖子玩上了瘾，伸出罪恶的双手去捏林琰的脸。君华一脸不忍地看了一会儿，又幽幽地提醒道：“他醉了也不代表什么事都不记得。”小胖子的手瞬间僵住了，他安静如鸡地坐回了座位，冲君华干巴巴的笑了笑：“吃菜，吃菜，哈哈。”一顿饭在诡异又和谐的气氛下用完了。饭后，小胖子急急忙忙地同君华告了别，和元宝一左一右搀着林琰往楼梯下面走去。虽说这天香楼的楼梯宽敞，但也耐不住三人一排往下走，于是下面上楼的人便被三人挡住了去路。小胖子看着眼前和他们大眼对小眼的公子哥，越看越是眼熟。他的记性很好，即便是见过一面的人也不会忘，但此时情况特殊，小胖子一时之间竟像断了片一般，那公子哥的名字就在嘴边，却偏偏喊不出来。林琰东倒西歪地站在上下楼梯的位置，他觉得很不舒服，迫切想要找个地方躺着好好睡一觉。见身边两人不动了，他不舒服的动了动，又动了动。小胖子十分艰难地扶住整个身子快要滑下去的林琰，小声道：“老大你别动啊，我马上就带你下去。”林琰不耐烦了。他双眼迷蒙地看着正前方挡住的人形物体，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双手伸出去想要推开挡路的人，却怎么也摸不到真实的人影来，林琰怒火中烧，推开了两边的桎梏，猛地一脚踹了上去。那公子哥一声惨叫，翻滚着从楼梯间一路滚到了一楼。碍事的人影终于消失了，林琰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来。元宝和小胖子连忙扶住了他，生怕他一个不慎也跟着跌下去。小胖子脑内灵光一闪，没揽着林琰的那只手使劲地拍了一下大腿。“哎呀，这不是那个金陵的薛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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