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日，兄妹俩便依言搬了住处。兄妹俩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梨香院虽看起来小小巧巧的，但前厅后舍却五脏俱全了，堂前古木参天，花园锦簇，将整个院子点缀的清雅幽静、生机盎然。屋子已被下人们打扫过，阳光透着打开的窗棱照射进来，洒下了一道又一道温暖柔和的光柱。下人们一趟趟地搬进来一箱箱沉甸甸的行李，有年纪轻的小厮或许是搬了几趟，受不住地甩了甩手，表情带着些许痛楚。见状，林琰拍了拍黛玉的头，笑道：“你看你，带了那么多书，我说每日行船时吃水那么深，跑都跑不动，现下终于找着原由了。”林黛玉拉下林琰作弄的手，不服气地反驳：“我当时只打算带两箱子书呢，是父亲和哥哥你们两个一直说不够才塞了那么多，哥哥这会子反而怪罪起我了。”林琰摊手，道：“谁让我妹妹是个小书虫呢，万一京城这边没有你要找的孤本，那我岂不是每天对着你的苦脸吃饭了？那可不行，会影响我食欲的。”林琰说着，还学着黛玉不高兴的模样夸张地做了一个极丑的鬼脸。黛玉恨恨地拍打了林琰几下，道：“哥哥太坏了，我哪有这么丑！”林琰边躲闪多撩拨：“哟，我们家玉儿变大姑娘了，还知道爱美了。”黛玉被林琰调侃地不好意思了，脸颊红红地坐在桌前生着闷气，倒把进荣国府时的愁肠百结扔到了角落。此时外间有丫鬟求见的声音传进屋来。兄妹俩停下了玩闹，整了整衣襟，这才唤她们进来。一个鸭蛋脸的丫鬟领着一众下人走了进来，她冲兄妹俩行了礼，未语先笑，温和柔顺的模样让人看了便心生好感。那丫鬟恭敬地说道：“我是老太太身边的鸳鸯，奉老太太吩咐带这些人来见见林大爷、林姑娘。”说罢移开身子，露出身后乌压压跪着的一群人。她指了指跪在最前方着水红色小袄的丫鬟道：“这是老太太房里的二等丫头鹦哥，是老太太赐给姑娘做贴身丫鬟的，”又指了指其他人，“这几个是教引嬷嬷和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头。”她笑着，腮边的几点雀斑若隐若现：“老太太说让您们先用着，有什么缺的、漏的，再去同她说。”兄妹俩忙道：“外祖母安排的再妥帖不过了，烦扰姐姐回去帮我们兄妹谢谢外祖母疼惜。”鸳鸯笑着应了，便行了礼走了。黛玉挥退了安排其他下人，只留那鹦哥一人，她仔细端详了鹦哥，才笑道：“姐姐日后和我一道住，我替姐姐改个名字如何？”鹦哥听罢，忙恭敬跪了，道：“还请姑娘赐名。”黛玉弯腰将她扶起，思索了片刻，指了指身旁服侍的两个丫鬟道：“这是雪雁，这是绿鸥，不如姐姐便唤做紫鹃如何？”林琰在一旁听了，微锁了眉，道：“这名字听着不太好。”紫鹃子鹃，听着就觉得不太吉利。黛玉皱了皱秀气的鼻子，道：“白乐天有诗言‘煦灼连朱槛，玲珑映粉墙。’说的便是杜鹃的美好，怎就不好了？”那鹦哥见状，忙跪下磕头道：“紫鹃谢姑娘赐名。”林琰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神色，“啧”了一声道：“倒是个机灵的。”紫鹃打了个激灵，鸡皮疙瘩一个跟着一个耸立了起来。黛玉没听出林琰话中有话，点头附和道：“外祖母的确会调、教人。”此后，那紫鹃便在黛玉房里安顿了下来。林琰冷眼瞧了几天，发现这丫鬟的确十分了得，她比雪雁更体贴关怀，比绿鸥更聪慧果敢，才不过几天时间，黛玉便和她亲亲热热的好得像是一个人了一般。就连平日里黛玉有些挑食的习惯，这丫鬟也助她一点点的改了过来。所幸这紫鹃服侍十分尽心，但林琰仍没放松戒备，只吩咐绿鸥暗暗监视，一有动静立即向他汇报。……这日早上，林琰在院内打着拳，他的动作看起来稀疏平常，一招一式也显得绵软无力，然而若是有人走近了看，便会发现，那轻描淡写的一拳一掌里，夹杂着能将空气劈开的恐怖威压。林琰突然停下了动作，他的耳朵动了动，抽出腰间的软鞭，手一抖，鞭子便像活物似的舞动了起来。远处的脚步声更近了，林琰手中的软鞭旋转更急，隐隐竟显出了成千上百的残影来。“林大哥哥这是在做什么？”贾宝玉站在梨香院的院门口，满脸的好奇，如果不是有后面那个丫鬟模样的人死命地拉着，他怕是已经冲到林琰的鞭影里了。林琰又使了几下鞭子，才状似力有不逮地收了回来，笑着打招呼道：“贾表弟这么早？”贾宝玉一把挣脱了身后丫鬟的束缚，飞快跑到林琰跟前，笑道：“早就听说林大哥哥和林妹妹搬了住处，本想早点过来拜访，谁知竟然被老祖宗太太丫鬟们一并按着养伤，多日竟不得空。”林琰挑眉看了看贾宝玉的嘴，问道：“表弟的牙可还好？我和妹妹还在守制，不好去你那里叨扰，还请表弟勿要见怪才是。”他其实对着表弟没什么恶感，只是这表弟对他妹妹太过热情，一言一行过于孟浪，若是一不小心传了出去，妹妹的名声便要遭累，他便只好出此下策。贾宝玉抿着嘴遮住了漏风的位置，道：“太医说我正好是换牙的时候，本来就有些松动，不过是轻微磕碰了下便掉了，并不碍事，等再长出来便好了。”他背后的丫鬟此刻冷不防插嘴道：“所以你此时更要小心，免得又磕着碰着了，没的让老太太太太挂心。”丫鬟的语气里带着点熟稔的嗔怒，林琰听着觉得两人相处的模样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来。“这是袭人，”贾宝玉同林琰介绍了一番，像是突然想起此次来的目的一样，笑着问道：“林妹妹可起了？”林琰摇头道：“她身子弱，每日要多睡一会儿才起。”贾宝玉听罢，眼睛一亮，兴冲冲地就要往屋里走：“那我去瞧瞧妹妹。”一只手拦在了他的面前。“妹妹在睡觉呢，”林琰深吸了一口气，压住缓缓上升的火气，“你这般贸然进去恐怕不妥。”贾宝玉茫然看着林琰，问道：“有何不妥？”林琰看着贾宝玉迷茫如稚子一般的目光，抽了抽嘴角，道：“你不知道女儿家最忌讳的便是他人入她们香闺里，瞧见了她们睡着的模样吗？”贾宝玉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道：“我去过二姐姐和三妹妹的房里，也没见过她们生出什么异样来啊！”林琰揽住贾宝玉转个身，远离了里屋的方向，道：“这你可有所不知了，她们女儿家最是爱惜脸面不过了，你若是在她们睡熟的时候冒冒然进去瞧见了她们不太想你看到的东西……”林琰故意停顿了下来。贾宝玉果然上了钩，急忙问道：“看到了会发生何事？”“看到了……”林琰又顿了顿，才神神秘秘地凑到贾宝玉的耳边，道：“那些平日里娇娇俏俏的大家闺秀们会突然变成那吃人的老虎，追着你砸的你满眼金星，不打的你满地爬不肯罢休。”贾宝玉身子倏地一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可我看着林妹妹那么娇弱的一个人……”林琰急忙“嘘”了一声，他朝身后已隔的有些距离的袭人看了一眼，疲惫的抹了一把脸，拍了拍宝玉的肩膀，满脸的沧桑：“表弟啊，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见过的姑娘还太少了。”贾宝玉呆呆地愣在了那里，似乎仍然无法消化林琰分享给他如此爆炸的消息，此刻脑子里正一团乱麻，像是有两个小人在不停地吵着架。一个说，林妹妹这般仙子一般的人物，怎可能会变成那吓人的老虎模样？一定是林大哥哥在唬他，算不得数。一个说，林大哥哥这般芝兰玉树的一个人，怎可能会故意骗他？听说林妹妹是林大哥哥一手带大，林大哥哥怎会去故意抹黑他疼宠着长大的妹妹？两个小人谁也说不服谁，宝玉按着有些混乱的脑袋，一时间有些痴了。林琰又揽了上来，打断了贾宝玉的思绪。“此事涉及到妹妹的名声，还望你能保密。”林琰郑重地看向贾宝玉。贾宝玉点点头，他本就是个惜花之人，且林大哥哥这是信任他才会同他讲述这些，为了林大哥哥的信任和林妹妹的名声，他说什么也要牢牢的闭紧嘴巴。林琰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拍了拍贾宝玉，笑眯眯的问道：“表弟你很有觉悟啊，要不要跟我学武？”贾宝玉一头雾水。林琰接着道：“学下武，碰到这些女儿家打你的时候，你虽不能还手，但可以训练下脚程，这样她们便追不上了！”贾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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