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45_入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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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45

  明瑟再睁眼的时候,入目便是深绿色的山间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那面玻璃墙蔓延到了室内,对着床边,在安谧的晨间,雨声淅沥,拍打在绿叶上,颇有种“空山新雨后”的旷寂舒适之感。

  她静静的看了会雨色,翻了个身,目光里落进席沐白的眉眼。

  他还没醒,一排睫毛像小刷子在过于白的皮肤上扫下阴影,呼吸很静。

  明瑟视线从他额间的墨发扫到浅浅的眼皮褶皱,再到颜色稍淡的唇,没忍住,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按在他唇腹上。

  碰到后便飞速的逃离,明瑟有种做坏事的得意感,掀开一侧的被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出了卧室门是偌大的客厅,她脚步一停,注意到了靠着玻璃墙的沙发上凌乱的场景。

  厚重的墨绿色绒布窗帘乱糟糟的堆在同色沙发上,像是被人用力拽下的半截。沙发脚下,有打碎的玻璃杯碎片,还有已经干涸的酒渍。

  地板是木色,此刻酒渍深入,只能看出稍深的颜色。唯一醒目的,是明瑟昨天穿来的白色卫衣,浸上血红的酒,和一堆衣物摊在地上。

  昨晚,她想抓着点什么作为支撑时,不小心扬手碰倒了在桌上的两只酒杯。

  玻璃碎裂在地的清脆声音让人清醒,明瑟下意识软绵绵的推席沐白,侧颈去看沙发下。

  她那杯没喝的酒全然流了出来,淌进地上的卫衣和牛仔裤里。

  明瑟在意识飘零破碎的时候,还混混沌沌的想,这衣服大抵是不能穿了。

  席沐白的衣服倒还好好的在身上穿着,连衬衫都还是只解了最开始的那两颗扣子,平凉冰滑的布料刺激着她微热的肌肤。

  她觉得不公平,无奈一身硬骨头都软成水,手指去拽他的领口时自然也是软绵绵的。

  解不开席沐白的衣服,她皱皱眉,抬手去拉窗帘盖到自己身上。

  席沐白使坏,连人带窗帘抱起来坐到自己身上。

  明瑟透过他的肩头,看到透明玻璃墙外深绿的夜色,语调喑哑:“去卧室。”

  席沐白这种时候还要笑着逗她:“放心,这里的玻璃也是单面的。”

  ……

  谁知卧室也,也是同样的玻璃。

  透明的没有一丝杂质,用来看屋外的山间景色甚好,几乎有身临其境的体验。

  于是,她被抵在冰凉的玻璃墙,发丝散落的时候,也有仿佛置身山间的迷濛。

  后半夜从浴室出来时,屋外下起了雨。

  伴着雨声和散落的神志入睡。

  席沐白从卧室出来时,看见那姑娘站在沙发前,身上穿着民宿里备下的银灰色睡裙,不过膝,纤细腰肢随着风过隐隐可见。

  他啧了声,觉得这睡裙该是墨绿色才对。

  像那天鹅绒的墨绿窗帘,盖到她雪白的肌肤上时,仿佛从骨子里透出莹莹的光来。

  明瑟听到动静,回头,席沐白倚在门框边,抱胸笑意懒懒的看着她。

  她故作镇静打招呼:“你醒了?”

  “嗯。”

  “这里有洗衣机吗?我下午还要回学校拍毕业照。”

  席沐白瞟了眼地上的那团衣服,目光移到明瑟已经开始泛红的耳根上,笑了声,终于走过去揽住她:“我叫人送衣服来。”

  明瑟翻白眼小声吐槽:“资本家。”

  吐槽完她想起来:“为什么调三哥去南城?”

  “有些事要他做。”席沐白道:“怎么,惦记他了?”

  “嗯。”明瑟点头:“我想去南城一趟,探班诗诗。”

  她现在毕了业,之前卖出的几幅画也足够衣食无忧,自然想多走走便于自由的创作。

  “这有什么难的,”席沐白笑:“我陪你去。”

  明瑟连忙制止:“还是别了吧,你那么忙,耽误了事情多不好。”

  席沐白勾着她一缕头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衣服在午饭前送来了。

  席沐白似乎是吩咐过,送来的衣服很适合拍毕业照穿,白色衬衫搭黑色A字硬质半身裙,领结是酒红色女款,不会过分庄重而失了活泼。

  明瑟在穿衣服时,窥见镜子里锁骨下的点点红痕,脖子上却没有,扣上扣子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倒还挺有分寸。

  明瑟放下扎好的头发,恨恨的想。

  拍完毕业照,明瑟麻利的收拾行李买了票,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南城。

  席沐白打来电话时,她已经在柳诗诗的酒店安顿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随后是悠悠的笑意:“跑的挺快。”

  明瑟心情大好,揶揄了他几句后就说自己要收拾行李挂电话。

  席沐白听起来像是没脾气,笑了下,应道:“行。”

  明瑟来之前和柳诗诗说过,柳诗诗提前和前台打了招呼,因此她才能顺利拿到钥匙进酒店。

  那部都市剧播出后,柳诗诗饰演的反派嚣张美丽,下线又早,赢得一片叫好声,人气一度直逼文颂饰演的主角。

  人气上来了,她又是这部电影的主演,这次住的酒店不同于上次的一个小小单间,而是很大的套间。

  九点多夜幕落下时,门外终于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明瑟去开门,想给柳诗诗一个大大的拥抱,结果刚拧开门就被撞到了一旁。

  她扶着后脑勺,抬眼望去,登时僵在了原地。

  把她撞进门的是拥吻在一起的两个人,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衫,女人一袭紧身黑裙,一字肩处微微滑落。

  他们吻的热烈投入,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撞了个人。

  明瑟轻咳了一声。

  那二人动作顿住。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江尧,他转过身来,迅速平复了呼吸,拉上柳诗诗的肩袖。

  柳诗诗懵了下也回过神来,脸色不自然的红起来。

  几辈子都没碰到过这么尴尬的场面。

  柳诗诗清了清嗓子,拉开门对江尧说:“明天再找你。”

  江尧一惯风流做派,笑着应了声,又看了明瑟一眼,抬脚出了门。

  他一走,明瑟抱着胸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柳诗诗看。

  柳诗诗被看的心里发毛,不自然的问:“你怎么来了?”

  明瑟几乎要气笑了:“早几天我就说我要来,你不是还嘱咐了前台,否则我怎么拿到的钥匙。”

  “我给忘了!”柳诗诗一拍脑袋:“对不起啊明瑟。”

  明瑟觑她一眼,吐出四个字:“色令智昏。”

  柳诗诗抱着浴巾进浴室,回头给明瑟抛了个媚眼:“没办法,江尧的色太诱惑我了。”

  洗完澡出来后,二人也没再谈刚才的事情,转而聊起各自工作上的进展。

  很多没见了,聊到深夜才睡去。

  次日一早,柳诗诗出门拍戏去了,明瑟独自去找了何誉,吃完午饭后就按照网上找来的攻略在南城闲逛。

  路过一家装修很有特色的点,门头也没挂牌子,单从外面更看不出是卖什么的。

  明瑟好奇的走进去,一派性冷淡风,灰白的水泥装修。像艺术品一样的黑色木雕上挂着些项链耳饰一类的东西。

  她恍然大悟,这里应该是间首饰店。

  帘风微动,屋内深处有个人撩开帘子走了出来,是个男人,头发偏长,浑身有着属于艺术家的落拓气质。

  他眯了眯眼,开口嗓音是粗粝的沙子质感:“席二的人?”

  明瑟一懵,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男人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你耳朵上那对耳钉是从这买走的。”

  明瑟茅塞顿开,摸摸自己耳朵上那对冰凉的茉莉耳钉,想起来席沐白说过是他在南城的时候,从一个朋友的手作首饰店里买的。

  她坦然的笑笑:“不是,我只是路过。”

  男人没再搭理她,拿着自己手里的画稿坐到工作台边。

  明瑟觉得有些尴尬,正要抬脚离开时,那男人不小心把工作台上的紫檀镇纸碰落,连带着手里的画稿一同散落到地。

  她弯腰捡起飘到自己脚边的画稿,黑白线稿,是一枚戒指设计图,看上去有十四爪戒托。明瑟随意瞟了一眼,递还给男人,笑着夸赞了一句:“很好看。”

  男人接过来,连句谢谢都没有说,又埋头回到工作台。

  明瑟一向,对艺术家比较宽容,因此现在,她也包容这人的坏脾气,友好的道了别之后离开了这间工作室。

  在南城的大街小巷非常悠然的逛了几天,收获了不少创造灵感后,明瑟有天白天去了柳诗诗的剧组探班。

  很凑巧,在剧组碰到了阿令。

  阿令见到她也惊喜,解释说自己是来为这部电影配插曲。

  柳诗诗还在拍戏,二人就转战到剧组旁边的小咖啡馆聊天。

  端上咖啡坐下,阿令的手机响起来,她抱歉的笑笑,接起电话来。

  明瑟垂下眸,无意去窥听别人的通话内容。

  这通电话打的不长,几分钟就结束了,阿令锁了手机笑笑,解释道:“我姐姐。”

  明瑟闻言这才抬头,笑了笑:“你们姐妹感情挺好的。”

  阿令点点头:“她在纽约,没隔两天就要给我打电话。”

  明瑟心神一动,突然想起来之前她误会阿令和顾景之的关系时,席沐白解释了句阿令是顾景之故人之妹,托付照顾而已。

  这么看来,这个故人,就是刚才打电话的人了。

  在咖啡馆坐了会儿,和阿令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些生活方面的事,到晚上,柳诗诗拍完了戏,来喊明瑟走。

  二人前脚刚到酒店,后脚明瑟就被席沐白堵住。

  柳诗诗非常没有义气的跟席沐白打了招呼,抛弃明瑟独自上了楼。

  明瑟在南城这几天逛的开心,每天回到酒店和柳诗诗聊天吃夜宵,好久没跟席沐白联系。

  此刻乍然见到,她有点惊喜又有点心虚。

  席沐白直接把人拎到了顶层。

  进了门,明瑟直接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说:“我好想你。”

  席沐白捏着她的后颈把人拉起来,挑眉一笑:“是吗?我看你是快把我忘了吧。”

  明瑟的手去勾他的衣袖,眨眨眼说:“没有。”

  席沐白的手机很不应景的打乱气氛,他单手去搂她的腰,另一只手接电话。

  跌坐进沙发里,席沐白凝神同电话那头的人说事情。

  他一旦神色认真起来的时候,眼眸淡漠无情,有种格外蛊人的禁欲感。

  明瑟往他身旁坐了坐,伸手解开他一颗纽扣,粉唇凑到他下巴旁轻轻的吻了一下。

  席沐白顿了下,声调淡淡的和电话那头人说了句“等下说”就掐了电话。

  明瑟听到了些电话内容,知道他现在有急事,于是攀着他的肩说:“好可惜,席总刚来就要走了。”

  席沐白虎口钳着近在眼前的一张脸,慢慢描摹着她下巴的轮廓:“也不差这几个小时。”

  说完,低头堵住她的唇。

  明瑟被抱紧,夏日薄薄的衣物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

  一吻完毕,她按住席沐白的手,附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席总,不巧,我来大姨妈了。”

  说完,她退后身子,慢条斯理的帮席沐白系上刚才解开的纽扣。

  席沐白看她一脸作恶得逞的表情,掐起下巴,重重吻了下,才捞起手机吩咐买最近一班机票。

  打电话的间隙,他停下,回头问明瑟:“跟我一起回去吗?”

  其实现在回去也无不可,但时间这么紧,总归是匆忙的,明瑟摇摇头:“不了,我再过几天。”

  席沐白没有勉强,点了点头,平静的对电话里吩咐只买一张机票。

  在这一点上,席沐白大抵是最宽容的存在,他从来不会限制明瑟的任何行动,也不会过多的干涉她的私人事情,留足了自由给她。

  人常说爱极了一个人,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占据她的所有。但明瑟以为,人既然有别于其他动物拥有思想情感,那么对爱人的占有欲,也应当可以用理智克己复礼出恰到好处的尊重与理解。

  席沐白走后没两天,明瑟也回了京都。

  回去之后立刻埋头于画室中,昼夜不分的画画。

  前两天,她通宵待在画室里,盘腿在窗前望着星空夜幕,一点点把自己看到的,经历过的,琐碎的灵感,拼凑聚集成形。

  再然后,才开始动笔作画,沉默着,整个人投入到那种无力荒诞的情绪中去。

  十一月底,她的系列画《人间》再度在圈内引起轰动,将她的名声更推上一层楼,纽约的赫纳画廊邀请她参加展会。

  席沐白没有在她沉浸创造的时候来打扰她,只是经常深夜来M·S,把她从一地颜料和画纸中拎回家睡觉。

  彻底完成的那一天,明瑟精疲力竭,揽着席沐白的脖子要他抱自己回家。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出了画室,才发现下雪了。

  漫天小雪悠悠然然的从天空中落下,落地即化,随即又覆上更柔软的雪花直至堆积。

  明瑟坐进车里,忽然说:“席沐白,一年多了哎。”

  一年前,在赛琳诗号上,她还是寂寂无名的美院学生,机缘巧合的和席沐白有了交集。而现在,她已经是圈内小有名气的新人画家,他居然还在身边。

  席沐白吻吻她倦怠的眼眸,柔声道:“嗯。”

  副驾驶座上的人抓住他的大衣领,雾蒙蒙的眸子突然盯着他问了句:“席沐白,你说,明年初雪的时候,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席沐白唇间的笑意柔软,抬手把她的一缕头发掖到而后,声音轻飘飘的又带点承诺的意味:“每一年都会。”

  她眉眼也弯起来:“我信。”

  说完这几句话,开车回去的路上,明瑟像没力气一样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

  细雪像柳絮一样沸沸扬扬,把京都盖成白茫茫的一片。

  明瑟觉得整个人都是虚空的。

  创作是一件极度消耗的事情,尤其是这种把自己全身心投入进去的,感知情感方面的创作,几个月来,她整个人的情绪几乎要被消耗殆尽。

  到小区楼下,席沐白停了车要送她上去,明瑟迟钝的把目光从车窗外转过去,安静的摇摇头,伸出手臂很依赖的去抱他。

  “席沐白,”她说:“我想跟你待在一起,不想自己待着。”

  她已经完成了作品,不需要再自己在空旷寂寥的夜,放任自己的情绪处在那些悲伤难过的事情中消耗,她需要从中抽离。

  席沐白抱着柔软的人,眸光波动了两分,放轻声音:“好。”

  他驱车去了林叔在的独栋别墅,下车时很轻松的把她抱起来进门。

  明瑟从冷寂的画室与夜幕中,突然进入温暖明亮的客厅,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她恍惚间,才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真实的生活中。

  林叔从厨房又端了碗汤出来:“不知道明小姐爱吃什么,就做了些家常菜。”

  明瑟坐到椅子上,很认真的说:“这样就很好。”

  她挤不出更多的情绪,埋首默默的吃饭。

  吃完饭上楼,随意的冲了个澡,就躺进被子中。

  席沐白随后进掀开被子进来,明瑟动了动,伸手紧紧抱住他温热的身体。

  席沐白轻抚着她的头顶,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

  明瑟把侧脸搁到他的心口,听了会儿心跳声,才开口问:“你叹什么气?”

  席沐白一只手把她的脸托出来,目光宽和又心疼,静静道:“我叹气,是不想你这样,又不能阻止。”

  这是她创造出优秀作品的必经之路,他不能,也不会去阻止。

  明瑟像只猫咪一样在他掌间蹭了蹭,眸中空洞的没有情绪,只是说:“席沐白,我暂时不想画画了,要缓一段时间。”

  “好。”

  “等十二月我参加完赫纳画廊的展会,我们去旅游好不好?”

  “好。”

  “你骗人,”明瑟忽然委屈:“你那么忙,怎么可能会有时间陪我旅游。”

  “不骗人,”席沐白轻柔的摩挲她的脸颊:“今年过年,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你说真的?”

  “当然,”他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明瑟想想好像确实是没有,再度松乏下来,仰起颈去亲吻他。

  她是很单纯的亲吻,不带什么情.欲,却把席沐白弄的哭笑不得。

  他把她往后拎拎,警告道:“别动了,睡觉,你不累吗?”

  明瑟一张比新雪还干净的脸,泪痣鲜红,眼睫湿润看着他,很安静的说:“累,可是我更想亲你。”

  怪道人常说,最勾人的是撩拨而不自知。

  席沐白闭了闭眼,一忍再忍,睁眼温柔的俯身和她辗转亲吻,末了把她按进被窝里,严肃道:“睡觉。”

  明瑟勾着他的脖子,又吮了下他的唇腹,才打了个哈欠,翻身闭眼。

  她是真的疲惫极了,没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

  席沐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无奈的按按眉骨,起身去了浴室。

  窗外,一夜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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