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郁湛！”
池媛叫了他一声,纤细的手臂抵在男人的肩膀,“你先起来……”
她面前的男人身材高大，俯身过来时挡住了大部分光线,他浅淡的眸子里瞳孔微缩,掐着她的手腕按在座椅上，掌心炙热。
记忆里郁湛一直是克制冷肃的人，从没有见过他失态。
这时候离得这样近，亚洲人中少见的轮廓鲜明的眉骨,微陷的眼窝,浅淡眸子里干净得惊心动魄，压着隐约失控的危险感。
他不说话。
车里安静得令人难以招架
池媛背脊靠在椅背止不住的下滑，磨出一连串刺痒。她不得不挣扎，试图自己撑起来。
郁湛察觉，反而按下她的手腕向下一拉。
“……！”池媛骤然滑了下去，躺在自己散开的发丝之间。
男人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她脸上,这是一个拥有的姿态,太过于不安全,极容易联想到很不妙的东西。
池媛余光看到前排司机的背影，目光慌乱：“你别……！”
这车上还有别人，简直让她窘迫到浑身发麻。
郁湛嗓音低哑,“别什么。”
他微微皱着眉，浅淡的眸子微眯，目光落在她润泽的唇瓣上。
情况不妙。
池媛以一种小动物的直觉后颈发凉，飞快解释：“我和慕博宇没关系！因为他亲自来了好几次才和他吃了饭！那辆车我不知道是你送的才退的！”
池媛一口气说完,只见郁湛清淡的眸子里瞳孔微缩，似乎是在思考她的话，手下却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郁湛的气息弥漫在两个人之间，他手有一层薄茧，肩胛肌肉轮廓明显，池媛想起了那本杂志上穿着深灰航海服的样子，宽肩窄腰，眼神肆意。
她被按住手腕，领口在挣扎之中掀开了一小块，温热的气息落在皮肤，激得她微微发抖。
而郁湛沉在阴影里，眼睛里压着千万种情绪，目光直直落在她被迫扬起的下颌到脖颈，那一线皮肤白皙而脆弱，格外引得人留下一点痕迹，才能确认她真的困在了自己怀中。
安静到窒息的气氛之中，心跳声近在咫尺，体温透过衣衫，危险的预感激得池媛指尖发紧，她想到了郁湛曾经被车灯照得透亮的眼睛，和他接过那杯奶茶的姿态……
终于从混乱的思绪里抓到了一丝明悟。
她垂下眸子，小声地，委屈地开口：“郁湛……你弄疼我了。”
郁湛看着她。
散落在身上的发丝随着呼吸起伏，唇瓣润泽而柔软，微微开合，脆弱又无助的姿态，是她忍不了疼，终于服软。
郁湛一手撑在椅背起身，放开她。
池媛心下骤松，连忙撑着座椅半坐起来。
郁湛这次并没有用力，池媛挣扎的时候在椅背上磨出痕迹，她脸上带着挣扎之时漫上去的红晕，手腕上一点浅淡的印子，都很快消退了。
那种时刻，原因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池媛扣好自己的领口，抬手将散乱的长发拢在肩侧，她看起来还算镇定。心里乱糟糟的念头，不知所措的感觉和疑惑却越来越多。
两个人各自坐在一侧，一时安静。
“对不起。”
郁湛闭着眼睛揉太阳穴，嗓音喑哑。
“但我不会和你做朋友，永远不会。”
湖西公寓，下午两点。
施云蔚穿着一贯的高腰小西装，她今天亲自上门，正在给池媛整理这两天的消息：“柳橙饮业已经发来了续签函，他们的新产品反响很不错；《掌心摩天轮》剧组也发来了请帖，他们这几天要上视频平台了，很感谢你让更多的人知道了这部剧。”
“下周就是《名门之后》终试了，这两个活动我都帮你推到了下下周，你目前少接通告，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磨戏上比较好。”
施云蔚停下话头，突然问：“池媛，你怎么了？”
池媛回神，“抱歉云蔚姐，我听见了，只是最近有点没精神。”
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明显，施云蔚目光落在她领口上，神情一顿。
施云蔚：“最近出了什么事？”
“没有，”池媛摇摇头，“只是昨天没睡好。”
回家这两天发生的都是一些小事，回程路上的事情，也不能和她说。
施云蔚上下打量她：“刚才我就奇怪了，送你回来的那辆车可是郁总的车，看起来你们度过了愉快的一夜？”
池媛愣了一下，突然窘迫：“云蔚姐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回家以后和妈妈聊天睡晚了！！”
施云蔚松了口气，“池媛，我不会对你的私人生活多加干涉，但是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没有过硬的作品也没有成气候的流量，而且对方身份微妙容易让人联想，你一定不能自己公开懂吗？”
“真没有，云蔚姐，就像那天我说的一样，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池媛一脸认真，就差举起手发誓。
施云蔚松了口气，“你头脑清醒人也聪明，一定能走得好，一旦谈恋爱一定不要瞒着我，提前告诉我好早做准备，好吗？”
池媛点头，却有些不合时宜的晃神。
谈恋爱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并不遥远，只说恋爱偶像剧就已经演过好几部了，粉丝们热烈表白的，现实里除了慕博宇那种吊儿郎当的类型，明里暗里表达好感的男人也不少。
可是一旦考虑和那些人真的开始，她又下意识的抵触，好像差了点什么似的。
池媛手指微紧，她抛下了那些乱糟糟的思绪，点点头：“有任何情况我都会告诉云蔚姐的。”
施云蔚“嗯”了一声，从随身包包拿出一本笔记：“这是我从认识的演员那里借来的，她演过不少相似的角色，应该可以让你有所参考。”
池媛自然知道这么一小本笔记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她走过去双手接过，灿然一笑：“谢谢云蔚姐，云蔚姐对我真好！”
“你呀……”施云蔚已经见过池媛好几面了，却也被这个近距离的笑脸甜到，“刚看到你的时候聪明狡猾得不得了，现在是从哪里学到的吹彩虹屁？”
池媛正宝贝似的捧着那本笔记翻看，闻言捏起拳头：“哪里有彩虹屁？谁说云蔚姐不好，我第一个上去揍得他满地找牙。”
施云蔚怔了一下。
曾经她胃疼得几乎烧灼，少年挡在前面，一杯一杯接下那些不怀好意的酒。那回忆太过鲜明，仿佛昨天才发生一样，可也是一转眼，她带的孩子就变了。
面前的池媛一脸认真：“我知道云蔚姐做这些都是为了我，我不仅会为自己努力，也会证明云蔚姐的眼光没有错，我会站在最高的殿堂上！”
施云蔚笑了，“好。”
白天很快过去，夜幕降临。
施云蔚走后，池媛抱着剧本和笔记对比揣摩。
她这半个月不单整理了想要争取的女三号角色谢清澜的人生经历，家庭背景，性格特点，还串联了所有和谢清澜有关的角色和剧情线。
《名门之后》改编自白露文学城作者八声甘州的同名小说，讲述了战争时期谢，沈，王三大家族从旧世界跨向新世界的整个进程。
剧中，谢家小姐谢墨锦和沈家二少沈修然早有婚约，谢家是中医世家，沈家则是沿海新兴的巨商。谢墨锦看不起沈修然纨绔子弟，沈修然瞧不上谢墨锦古板无趣。
两人即将取消婚约时，北方事变，铁骑踏碎十里洋场。沈家大少死于兵祸，沈修然带着沈家明哲保身，而谢墨锦让妹妹谢清澜带着族人迁往大后方，自己则变卖家产，毅然从军。
最后，沈修然因为妹妹沈嫣的失踪大彻大悟，和谢墨锦一样从军，两人由互相偏见到相互鼓励扶持，踏过近二十年的艰难岁月，和无数人一起迎来了这个国家的新生。
池媛摊开剧本，将施云蔚送来的笔记本打开，选择了那位前辈饰演同类角色时自己的感悟和导演讲戏的记录，并排放在一起。
女主谢墨锦已经定下星耀视后白陌，男主沈修然则由华旭影帝苏砚安担纲，两人均是站在颜值，演技，票房号召力的巅峰，由他们出演男女主足以撑起《名门之后》未来几年的热度。
而除最出彩的男女主之外，女二号谢清澜，女三号沈嫣的人物弧光也十分精彩。
女三号谢清澜前期单纯懵懂，不理解姐姐谢墨锦，后来家国大难下觉悟，为前方递消息递医用物资时被告密，死在黎明即将驱散黑暗的最后一刻。
女二号沈嫣是男主沈修然保护下长大的沈家小小姐，留洋学医归国与男主失散，和恋人王家大少王涿一起投身军队，战地医院中救助无数伤员，却来不及救下重伤的王涿。战争年代过去后，沈嫣以遗孀的身份为新生的国家奉献一生，再未结婚。
池媛将剧本中关于谢清澜和沈嫣的剧情串联起来，找到了她们的共通点：
这两个女角色在故事的最初都天真不知世事，她们最多只担心新裁的衣裳够不够时髦，喜欢的人明天会不会来，她们本来注定会一生平安顺遂。
直到黑暗忽至，她们耗尽最后一分力气燃烧，为黑暗中无数匍匐前进的人们，为后来的人们带来光明。
时针悄悄指向十一点，抱着笔记本的池媛浑然不觉。
她眼前是山河破碎，家族离散，大地满目疮痍，广袤的土地上无数人振臂高呼，而她踏进那个黑暗又光明的年代，走进那个绝望又充满希望，腐朽却朝气蓬勃的世界。
池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看到的是战地医院里救助无数伤员，一生奉献与家国的沈嫣，她看到了递出无数消息和物资，倒在黎明将至的黑暗里的谢清澜。
她们强大，坚韧而美丽，她们自八声甘州的笔下诞生，是无数英雄的缩影。
直到安静的卧室里响起手机的嗡鸣声。
池媛恍然回神，滑开通话。
“媛媛？你从家里回来了吗，我到盛城啦，听说你这几天有时间，咱们约一顿饭怎么样？”
柳温砚的声音欢快而充满期待，“新开那家青禾日料好像有点意思，就是离你那边远了点，湖西附近的Marino我听说不错，要不要试试？”
一串一串的话流入耳朵，池媛缓缓眨眼，理解起来却慢了半拍。
她看向窗外，高高低低的广告牌不遗余力地散发着多彩的光亮，城市中心最耀眼的明珠坐落在大江之畔，盛城日夜不息，吞吐着巨量的人流和资源。
硝烟早已散去，如今盛世正好。
池媛终于从剧本里脱离出来，一笑：“明天这么快？万一我没时间呢。”
柳温砚夸张地大声叹气：“媛媛——我可是为了抛弃了我家的小奶狗，倒了两次飞机才赶回盛城见你，你忍心抛下我不管吗？”
她千转百回的喊得耳朵发痒，池媛连忙开口：“你这么着急，是又要飞国外了？”
“爸爸叫我过去总部那边……”隔着手机也能听到柳温砚不甘心地在床上扑腾，“这次可能要去总部待半年还久，臭柳旭倒是回来管盛城分部了，他就是看不惯我在盛城待得舒服！”
池媛也弄清楚怎么回事了，“好了好了，湖西这边离机场近，就约附近的Marino餐厅怎么样？”
柳温砚：“就这么说定了，媛媛晚安~记得早点睡哦。”
池媛向她道了晚安，照例早早睡觉。
这一晚上睡得却不安稳，不知是沉浸式体验角色太入迷，还是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池媛梦到了很多纷杂的事情，一觉起来右眼皮直跳。
池媛只当是侧着睡的时候压着了，特意贴了两片眼膜，照例用上帽子+口罩的打扮，在助理希希的陪同下出了门。
Marino餐厅是半围栏式的小包厢，一面临街，隐蔽性十足却也不会太沉闷，池媛到了没多久，柳温砚也赶来了。
一落座，柳温砚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前几天是我睡迷糊起晚了，真没发现朋友圈分错组了，对不起啊。”
池媛喝了口柠檬水，闻言开口：“你还说呢，那条朋友圈让郁湛看见了，你知道他居然……”
“他怎样？”
柳温砚两眼发光，“快说给我听听看！”
车里的纠缠闪过池媛脑海。
她及时打住，抿了口柠檬水转开视线：“……没，他就问问。”
池媛的表情是无懈可击的淡定，柳温砚却一双眼睛里都是难以置信：“他那么严肃冷漠，二十八岁都没有女朋友的一个人，居然特意问你朋友圈？”
池媛茫然：“？”
郁湛二十八岁严肃冷漠没女朋友，和我问朋友圈有什么必然联系？
柳温砚扶了扶小巧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眼中似乎闪过一道精光：“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他肯定是看上你了！”
池媛一口水没咽下去，直接掩唇咳了起来。
助理希希连忙抽了片湿巾递过去，“媛媛姐慢点儿喝，这个柠檬水有些呛人。”
柳温砚还在信誓旦旦：“他们这些男人啊，功成名就以后见着你这样鲜嫩的小姑娘哪有不动心的，不然你看隔壁那慕博宇，看看前几天闹得上头条要结婚的天王李锴，郁湛为你动动心有什么奇怪的？”
池媛眼睛里都是水光，有气无力摆手，“……别瞎猜了，你怎么就不知道他点个赞是其它意思？”
我要是告诉你郁湛他何止是记住了、来问了，他甚至把我堵在车后座……你岂不是连我和他的孩子在哪儿上小学都要脑补上了？
柳温砚晃晃高脚杯，老神在在地开口：“现在没什么不代表以后没什么嘛，你要是郁太太，我就代表咱老柳家给你套套近乎，指望郁太太您吹吹枕头风，让我们从郁总手里多赚点钱呢！”
池媛就知道柳温砚的戏精之魂又出来了，连忙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环宇的顶流天王李锴有婚讯，他粉丝岂不得把环宇的团队撕了，怎么可能还风平浪静？”
这话果然引起了柳温砚的谈兴，打开手机点出某个页面看了看，“正经的婚讯还没有发出来呢，我认识的娱记和工作室拍到他在一家私人订制婚纱店和一个女人进出。现在没爆出来，也不知道环宇出了多少钱压下去的。”
施云蔚就是星耀从环宇挖过来的经纪人，前段时间星耀还出面手撕香蕉工作室。
池媛心中微动，“温砚，你知道李锴和他前经纪人是怎么闹崩的吗？”
柳温砚一笑，“前经纪人？是你们星耀抢回来的施云蔚吧，说起来还要恭喜媛媛有了厉害的经纪人啦。”
顿了顿，她接着回忆：“最开始是李锴和一些女星传出绯闻，这种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是炒作，但李锴的粉丝却联名撕施云蔚公关不当，后来李锴自己爆出施云蔚过度干涉他私人生活，于是粉丝们直接就炸锅了呗。”
“李锴疯了吗？”
池媛诧异，“经纪人和艺人一损俱损，云蔚姐带了他五年多，金牌经纪人的名声也摆在这里，他都快满三十了，动手之前没考虑过后果？”
柳温砚摊手，“谁知道呢，也许是看不惯施云蔚管着他追求真爱？圈里脑子不清醒的人比比皆是，也不差他一个。”
柳温砚说完也若有所思，“施云蔚离开环宇这件事压得悄无声息，如果不是星耀手撕香蕉工作室，她见钱眼开踹掉老东家跳槽的污点洗不掉，李锴反而可以立一个干干净净的人设，布局的人真是绝了。”
池媛缓缓捏紧水杯，“幸好有星耀插手。”
施云蔚的能力众所周知，但环宇不可能为了她放弃李锴这棵已经成型的摇钱树。池媛经历过类似的事件，更能体会到这过程之中孤立无援的难处。
柳温砚喝了口酒，“媛媛别怕这些，你这个星耀的小鱼背后不仅站着我，也许还有条龙王呢。”
她一只白白的手掌伸出来，一翻。
“啧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什么妖魔鬼怪敢来，都能一巴掌把他们糊墙上。”
这一席话倒是把刚才略为沉重的气氛搅和没了，池媛气笑：“胡说什么？我就算现在是个蔫儿尾巴小鱼，难道以后没有跳过龙门，青云直上的一天？”
笑闹一阵，柳温砚暂时离开去了洗手间。
Marino装潢十分雅致，侍者穿着经典的黑白马甲托着托盘来往，就餐的食客大多轻声细语。
但池媛一向对声音敏感，柳温砚一走，旁边坐着的小助理希希聚精会神地抱着手机刷微博，两侧的小包间里的谈论声渐渐清晰。
“您的状况复发了，最好留出至少三个月的时间静养。虽然公司事务繁忙，但是您也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将您自身的情况稳定下来……”
池媛虽然没有刻意偷听，那边的声音却依旧不断传来，年长的男声彬彬有礼：
“我知道您现在对接下来的项目放心不下，但现在的状况又回到了吃药压制的时候……夫人很担心，希望您把盛城这边的事情暂时交给大少爷，先回东郊老宅修养。如果想见到那位小姐，夫人也会代您请她来东郊做客的。”
池媛若有所思，这是从工作狂修养身体演变成了豪门戏码？
“不用。”
回答那一长串劝导的男声年轻清冽，带着点微哑。
池媛一怔。
此时侍者端着点好的三道沙拉进来，轻轻放在池媛，柳温砚和希希的座位面前。
池媛天生对声音敏感，在细微和嘈杂，人来人往，细碎交谈声响，侍者低声的“打扰”之中，准确地抓住了那个熟悉的男声——
居然是前一天早上才分别的郁湛。
郁湛的声音隐约传来：
“回去告诉母亲，我这边一切都好，不用让哥哥回来。我会定时去看孙医生，药会吃。我很好，他们不用派人过来，更不用探问我身边的人。”
郁湛似乎失去了和中年男人的谈话兴致，隔壁传来桌椅拖动的声音，他起身离开了。
池媛微微捏紧了手上的杯子，心情复杂。她好像听到了那位年长些的男人劝郁湛回去修养，难道他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可回家这几天，她完全没有看出来……
郁湛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离开了包间门口，踏上走廊。
池媛忽然心生紧张，数着郁湛的脚步，只希望他快一点，再快一点。她现在还没有整理好心情见他，也不能让回来的柳温砚遇到郁湛在附近，不然她可真是洗不清了！
幸好郁湛的脚步声逐渐被各种细碎的声音淹没，他真的走远了。
池媛的心慢慢放下来。
柳温砚回来的时候，就见她面上带着点轻松，像是解决了什么大事。
“我才出去一会儿，媛媛这么高兴，”柳温砚落座，左右看看，“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人来过？”
池媛气定神闲，叉了一块梨子：“你惯会瞎想，这地方哪会有什么人？”
柳温砚一口酒喝下去，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姐妹几个颜值最高的是你，追求者最多的也是你，怎么现在唯一单着的还是你？”
“现在事业为重，我还不想被其他事情分散注意。”池媛咽下口中果肉，喝了点柠檬水。
一旁的小助理闻言点点头，“媛媛姐现在忙着准备试镜呢。”
“明星只是一种职业，又不是出家。”
柳温砚摇摇她精心保养的漂亮指头，“席学长现在是港城著名的作曲人，尚师兄在京城有所建树，林学弟被你拒绝后出国，好像我哥也是当年去的总部那边吧？”
池媛放下水杯，“既然我没那个打算，果断拒绝对他们都比较好。”
柳温砚狐疑：“媛媛，上次星耀出面平掉香蕉工作室的事情我还记得呢，你真的对所有人都是那样果断吗？”
池媛一个“真的”已经到了唇边，脑海里却划过郁湛那句喑哑的话——“我不会和你做朋友，永远不会。”
就这么一顿，外面已经有侍者推门而入：“您别担心，这个房间我们还未进行清理，您的东西一定还在……”
池媛抬头，就见侍者当先，后面站着一位头发灰白，穿整齐黑色制服的老先生，以及比他高了一个头，一身深灰西装的郁湛。
柳温砚微微睁大了眼睛：“你们？”
郁湛目光扫过小小的座位内，正碰见池媛的目光，一触即分。
池媛还没回过神来，眼神中还有错愕。
侍者迎面进来看到众人也是一愣，连忙退出去抬头看了眼号码，连连道歉：“对不起，这两位先生的位次应该在隔壁，我急于帮他们寻找丢失的东西，打扰到了三位用餐，我们会送上一道甜点作为补偿。”
“打扰了，”郁湛身边的老先生微微躬身，“我们会为三位女士今天的一餐买单作为补偿。”
“不必，”池媛飞快接上，“既然两位先生急着找落下的东西，也不算打扰，我们不介意。”
柳温砚看着身侧的友人，若有所思。池媛虽然面上还算淡定，但语气这样着急，接话接得撇清关系似的迅速。
按理来说，既然被打扰的三个人并不追究，侍者就应该带着老先生和郁湛离开了。
柳温砚却突然出声：“我和池媛来这里吃饭，没想到却遇到了郁总，既然这么巧，郁总要不要一起？”
池媛放在膝上的双手便是一紧，直直地看向柳温砚：你搞什么？
柳温砚却看看郁湛，又眼风一扫带到池媛身上，“吃个饭也没什么，对不对媛媛？”
安静一瞬，郁湛首先踏了进来。
“那就打扰了。”
几个人落座，带错路的侍者去隔壁座次拿来了郁湛落下的钱包。
柳温砚和郁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影驰和星耀接下来的合作事项：
“影驰这边会是我哥哥柳旭接手，既然合同已经敲定，事项应该不需要有大的交接。郁总，剧组大概在什么时候开机？”
“两个月后。”郁湛简短回答。
这些事情应该早在影驰和星耀签合同之前就商议过无数次才对，这两位怎么在饭桌上又聊起来了……池媛心不在焉地想。
她一直没说话，一个人默默坐在那里喝着柠檬水。
“三个月后正好是最热的七八月，媛媛最怕热，看来得带足防晒了？”
柳温砚的话一抛出来，池媛感到郁湛的目光当即落了过来，背上不由一紧。
在这位《名门之后》的大投资人面前说这样的话，意思太过明显。
“前辈们拍戏的时候远远比现在辛苦，”池媛不动声色放下水杯，“如果我有幸通过闫导的筛选参与《名门之后》这部剧，我会全力以赴。”
她皮肤尤其的白，在餐厅的光线下更加明显。郁湛还记得那手腕只在座椅上擦了一下，就会留下一点浅淡的印子。
明明昨天才一起回来，现在却像是陌生人。
“我相信闫导的眼光。”
郁湛开口：“星耀也会给艺人提供足够的保姆车和休息室。”
柳温砚左右看看，郁湛说完这通合理的官方发言，这间小小的包间里，空气再次沉默。
池媛垂眸品了几口柠檬水。她神态专注，仿佛在参加高端柠檬水鉴赏论坛，细细品味，要把那没加蜂蜜没加糖的饮料夸出花儿来。
黑色制服的老先生观察一番，“这位是池家的媛小姐吧？”
池媛有些意外：“您认得我？”
她才一说话，就隐隐感到郁湛的目光再次落了过来，手指下意识收紧。
“池小姐叫我陈伯就好。”
老先生陈伯温和有礼：“曾经困境之时受池小姐的母亲静仪夫人帮助，将我推荐给了当时的住在附近的郁太太。”
“我离开苏城的时候，池小姐才四岁，如今出落得如此漂亮，难怪我第一眼也没有认出来。”
他坐姿极端正，发丝一丝不乱，温和的眼睛和真诚的夸赞令人如沐春风，十分能赢得与之对话的人好感。
池媛一笑：“如果能早些遇到陈伯，我的礼仪课也许就不用上了。”
陈伯：“池小姐过誉了，就算郁夫人现在在这里，也会喜欢你的，怪不得湛……”
“陈伯，”郁湛突然开口，“今天这些事情只是小事，不必和母亲说。”
柳温砚默默看他，又看看池媛，专心致志地喝起了酒，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半小时后，陈伯执意买单，并首先告辞。
柳温砚看了看手机，“我该回去了，郁总再见，媛媛再见。”
她拿着包匆匆忙忙走了，整个小包间就剩郁湛，池媛，和小助理希希三个人。
侍者上了五道甜品，见里头气氛安静，都轻手轻脚，迅速退了出去。落地窗外天幕灰暗，浓重的云层遮去阳光，似乎有下雨的征兆。
池媛又喝了口水，余光扫过对面。郁湛抬腕看了眼表，却也不走。
这样拖着不是办法。
池媛胳膊轻轻碰了一下希希，拿着包包起身道：“郁总，我也先回去了？”
“嗯。”对面的男人应了一声，也起身，“我送你。”
出了Marino，外面铅灰色的天幕已经蔓延开来，浓重的云层堆积成峰，几乎要压到高楼。
“怎么感觉要下雨呢……”希希担忧地看着天。
没过几分钟，连绵雨声自天际蔓延，行人匆匆跑向商业街内的店铺避雨，街上踩得水花四溅。
希希连忙道歉：“对不起媛媛姐，我今天忘了带伞……”
池媛看了看天际，“没事，这段时间的天气预报都不准的。”
冰凉的水雾随着风漫进商业街，池媛脚下微动。她今天只是在湖西小区附近和柳温砚吃个饭，随便选了双小羊皮细高跟，现在倒是不好出去了。
郁湛扫了眼外面的雨幕，“下午有事吗？”
“没有。”这两天的行程都由施云蔚接手或者推后，池媛需要做的是吃透那本笔记，为试镜做好准备。
郁湛拨了通电话。
“我也没有。”他挂断后说，“阵雨很快会停，我叫了司机过来。”
连绵的雨声冲刷了整个城市，一切都轻快而鲜明，空气湿润且干净，呼吸一口，清透从鼻尖蔓延到心里。
“这条街有家安静的咖啡馆，”郁湛垂眸看池媛，“一起吗？”
池媛与他视线交汇，一触即分。
“谢谢郁总。”她说。
几分钟以后，郁湛和池媛坐在一家咖啡馆。
这家店不当街，在行人纷纷找地方避雨的时候，里面也一个客人都没有。留着小胡子的服务生将池媛的酸奶，郁湛的咖啡端上来以后，目光在她戴着口罩的脸上一扫。
“还有什么事？”郁湛语气冰冷。
池媛心下一惊，侧首看着窗外。她要是被狗仔拍到和郁湛一起喝咖啡，接下来三天的热搜都要炸了。
服务生有些错愕，索性直言道：“打扰二位，我想问一下这位小姐有没有兴趣当我们店的模特？”
郁湛眉头微动，“你们店？”
服务生双手交握，也是觉得有些突兀，便开口详细解释：“我们店老板正想拍一支素人担纲的广告片作宣传，这位小姐虽然没有露脸，但是外形仪态都很完美，我这才冒昧多看了几眼。”
艺高人胆大，他竟然在星耀的boss面前挖他名下的艺人。
池媛拉了拉脸上的口罩，眼睛里有了点笑意。她睫毛浓密纤长，掩着清澈又狡黠的眸子，就算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也精致漂亮.
“虽然的确冒昧，但我真诚希望小姐能考虑一下。”
服务生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眼光，拿出一张名片，“我们老板和环宇文化有合作，如果这位小姐通过参与我们的广告试镜，能直接签进环宇，这位小姐如果有意……”
“不需要。”
“谢谢，但是我……”
郁湛和池媛同时开口，互相看了一眼，池媛又再次补充：“谢谢你，但是我最近没有考虑过。”
服务生并没有放弃，继续试探：“这位先生是你的经纪人吗？”
郁湛再次开口：“她已经拒绝了。”
服务生只好推推桌面上的名片：“如果这位小姐以后还有接广告的打算，请务必联系我们。”
待那人走远，池媛舀了一勺酸奶。
这家咖啡店的酸奶倒是做得特别，浓艳的鲜奶味道，冰淇淋的口感，一口下去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北欧那边的Sigi不错，我家的糕点师会做。下次回苏城的时候带给你。”
郁湛瞥了眼桌面上的名片，“这家店的很一般。”
池媛已经吃了几口酸奶，闻言看他，“郁总是说咖啡吗？”
他明明一口都没动。
郁湛推开那杯咖啡，理直气壮，“咖啡豆味道不对。”
池媛看看他，又移开目光。
绵长的雨幕之后时不时路过一两对情侣，都亲密地撑在一张伞下，同手同脚踩着水花。做着这样幼稚的事情，引得旁人侧目，他们脸上却是旁若无人的笑。
好傻。
池媛塞了一口酸奶。
谈恋爱这种事情果然会让人变傻子，谁都逃不过。
雨幕之中的小插曲很快过去，郁湛的司机将池媛送回了湖西D栋。
“有任何事都可以叫我。”他临走时说。
池媛却打定主意尽量不见他，一直待在湖西公寓啃笔记。
下周就是《名门之后》的试镜，她把自己关在公寓里三天，有时候看到窗外繁华的盛城夜景，甚至恍惚自己还身在那个近百年前的时代。
时空和身份的错位是所有入戏迅速的演员都面临的难题，池媛试着体验女三号以外其他角色的戏感，才慢慢把那种错位压下去，做到收放自如。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施云蔚一通电话：“池媛，你和郁湛一起去喝咖啡了？”
池媛错愕，“我们被拍到了吗？”
施云蔚：“图被撤了，他们只拍到你的一只手，倒是郁总被拍到侧脸，很快被扒出来了。”
她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全网都揪着你那只手猜郁总的疑似对象，蹭热度的女星不少。你要不要出来认领？”
作者有话要说：郁湛：我觉得可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austk.com。阿优书库手机版：https://m.austk.com
池媛叫了他一声,纤细的手臂抵在男人的肩膀,“你先起来……”
她面前的男人身材高大，俯身过来时挡住了大部分光线,他浅淡的眸子里瞳孔微缩,掐着她的手腕按在座椅上，掌心炙热。
记忆里郁湛一直是克制冷肃的人，从没有见过他失态。
这时候离得这样近，亚洲人中少见的轮廓鲜明的眉骨,微陷的眼窝,浅淡眸子里干净得惊心动魄，压着隐约失控的危险感。
他不说话。
车里安静得令人难以招架
池媛背脊靠在椅背止不住的下滑，磨出一连串刺痒。她不得不挣扎，试图自己撑起来。
郁湛察觉，反而按下她的手腕向下一拉。
“……！”池媛骤然滑了下去，躺在自己散开的发丝之间。
男人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她脸上,这是一个拥有的姿态,太过于不安全,极容易联想到很不妙的东西。
池媛余光看到前排司机的背影，目光慌乱：“你别……！”
这车上还有别人，简直让她窘迫到浑身发麻。
郁湛嗓音低哑,“别什么。”
他微微皱着眉，浅淡的眸子微眯，目光落在她润泽的唇瓣上。
情况不妙。
池媛以一种小动物的直觉后颈发凉，飞快解释：“我和慕博宇没关系！因为他亲自来了好几次才和他吃了饭！那辆车我不知道是你送的才退的！”
池媛一口气说完,只见郁湛清淡的眸子里瞳孔微缩，似乎是在思考她的话，手下却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郁湛的气息弥漫在两个人之间，他手有一层薄茧，肩胛肌肉轮廓明显，池媛想起了那本杂志上穿着深灰航海服的样子，宽肩窄腰，眼神肆意。
她被按住手腕，领口在挣扎之中掀开了一小块，温热的气息落在皮肤，激得她微微发抖。
而郁湛沉在阴影里，眼睛里压着千万种情绪，目光直直落在她被迫扬起的下颌到脖颈，那一线皮肤白皙而脆弱，格外引得人留下一点痕迹，才能确认她真的困在了自己怀中。
安静到窒息的气氛之中，心跳声近在咫尺，体温透过衣衫，危险的预感激得池媛指尖发紧，她想到了郁湛曾经被车灯照得透亮的眼睛，和他接过那杯奶茶的姿态……
终于从混乱的思绪里抓到了一丝明悟。
她垂下眸子，小声地，委屈地开口：“郁湛……你弄疼我了。”
郁湛看着她。
散落在身上的发丝随着呼吸起伏，唇瓣润泽而柔软，微微开合，脆弱又无助的姿态，是她忍不了疼，终于服软。
郁湛一手撑在椅背起身，放开她。
池媛心下骤松，连忙撑着座椅半坐起来。
郁湛这次并没有用力，池媛挣扎的时候在椅背上磨出痕迹，她脸上带着挣扎之时漫上去的红晕，手腕上一点浅淡的印子，都很快消退了。
那种时刻，原因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池媛扣好自己的领口，抬手将散乱的长发拢在肩侧，她看起来还算镇定。心里乱糟糟的念头，不知所措的感觉和疑惑却越来越多。
两个人各自坐在一侧，一时安静。
“对不起。”
郁湛闭着眼睛揉太阳穴，嗓音喑哑。
“但我不会和你做朋友，永远不会。”
湖西公寓，下午两点。
施云蔚穿着一贯的高腰小西装，她今天亲自上门，正在给池媛整理这两天的消息：“柳橙饮业已经发来了续签函，他们的新产品反响很不错；《掌心摩天轮》剧组也发来了请帖，他们这几天要上视频平台了，很感谢你让更多的人知道了这部剧。”
“下周就是《名门之后》终试了，这两个活动我都帮你推到了下下周，你目前少接通告，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磨戏上比较好。”
施云蔚停下话头，突然问：“池媛，你怎么了？”
池媛回神，“抱歉云蔚姐，我听见了，只是最近有点没精神。”
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明显，施云蔚目光落在她领口上，神情一顿。
施云蔚：“最近出了什么事？”
“没有，”池媛摇摇头，“只是昨天没睡好。”
回家这两天发生的都是一些小事，回程路上的事情，也不能和她说。
施云蔚上下打量她：“刚才我就奇怪了，送你回来的那辆车可是郁总的车，看起来你们度过了愉快的一夜？”
池媛愣了一下，突然窘迫：“云蔚姐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回家以后和妈妈聊天睡晚了！！”
施云蔚松了口气，“池媛，我不会对你的私人生活多加干涉，但是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没有过硬的作品也没有成气候的流量，而且对方身份微妙容易让人联想，你一定不能自己公开懂吗？”
“真没有，云蔚姐，就像那天我说的一样，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池媛一脸认真，就差举起手发誓。
施云蔚松了口气，“你头脑清醒人也聪明，一定能走得好，一旦谈恋爱一定不要瞒着我，提前告诉我好早做准备，好吗？”
池媛点头，却有些不合时宜的晃神。
谈恋爱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并不遥远，只说恋爱偶像剧就已经演过好几部了，粉丝们热烈表白的，现实里除了慕博宇那种吊儿郎当的类型，明里暗里表达好感的男人也不少。
可是一旦考虑和那些人真的开始，她又下意识的抵触，好像差了点什么似的。
池媛手指微紧，她抛下了那些乱糟糟的思绪，点点头：“有任何情况我都会告诉云蔚姐的。”
施云蔚“嗯”了一声，从随身包包拿出一本笔记：“这是我从认识的演员那里借来的，她演过不少相似的角色，应该可以让你有所参考。”
池媛自然知道这么一小本笔记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她走过去双手接过，灿然一笑：“谢谢云蔚姐，云蔚姐对我真好！”
“你呀……”施云蔚已经见过池媛好几面了，却也被这个近距离的笑脸甜到，“刚看到你的时候聪明狡猾得不得了，现在是从哪里学到的吹彩虹屁？”
池媛正宝贝似的捧着那本笔记翻看，闻言捏起拳头：“哪里有彩虹屁？谁说云蔚姐不好，我第一个上去揍得他满地找牙。”
施云蔚怔了一下。
曾经她胃疼得几乎烧灼，少年挡在前面，一杯一杯接下那些不怀好意的酒。那回忆太过鲜明，仿佛昨天才发生一样，可也是一转眼，她带的孩子就变了。
面前的池媛一脸认真：“我知道云蔚姐做这些都是为了我，我不仅会为自己努力，也会证明云蔚姐的眼光没有错，我会站在最高的殿堂上！”
施云蔚笑了，“好。”
白天很快过去，夜幕降临。
施云蔚走后，池媛抱着剧本和笔记对比揣摩。
她这半个月不单整理了想要争取的女三号角色谢清澜的人生经历，家庭背景，性格特点，还串联了所有和谢清澜有关的角色和剧情线。
《名门之后》改编自白露文学城作者八声甘州的同名小说，讲述了战争时期谢，沈，王三大家族从旧世界跨向新世界的整个进程。
剧中，谢家小姐谢墨锦和沈家二少沈修然早有婚约，谢家是中医世家，沈家则是沿海新兴的巨商。谢墨锦看不起沈修然纨绔子弟，沈修然瞧不上谢墨锦古板无趣。
两人即将取消婚约时，北方事变，铁骑踏碎十里洋场。沈家大少死于兵祸，沈修然带着沈家明哲保身，而谢墨锦让妹妹谢清澜带着族人迁往大后方，自己则变卖家产，毅然从军。
最后，沈修然因为妹妹沈嫣的失踪大彻大悟，和谢墨锦一样从军，两人由互相偏见到相互鼓励扶持，踏过近二十年的艰难岁月，和无数人一起迎来了这个国家的新生。
池媛摊开剧本，将施云蔚送来的笔记本打开，选择了那位前辈饰演同类角色时自己的感悟和导演讲戏的记录，并排放在一起。
女主谢墨锦已经定下星耀视后白陌，男主沈修然则由华旭影帝苏砚安担纲，两人均是站在颜值，演技，票房号召力的巅峰，由他们出演男女主足以撑起《名门之后》未来几年的热度。
而除最出彩的男女主之外，女二号谢清澜，女三号沈嫣的人物弧光也十分精彩。
女三号谢清澜前期单纯懵懂，不理解姐姐谢墨锦，后来家国大难下觉悟，为前方递消息递医用物资时被告密，死在黎明即将驱散黑暗的最后一刻。
女二号沈嫣是男主沈修然保护下长大的沈家小小姐，留洋学医归国与男主失散，和恋人王家大少王涿一起投身军队，战地医院中救助无数伤员，却来不及救下重伤的王涿。战争年代过去后，沈嫣以遗孀的身份为新生的国家奉献一生，再未结婚。
池媛将剧本中关于谢清澜和沈嫣的剧情串联起来，找到了她们的共通点：
这两个女角色在故事的最初都天真不知世事，她们最多只担心新裁的衣裳够不够时髦，喜欢的人明天会不会来，她们本来注定会一生平安顺遂。
直到黑暗忽至，她们耗尽最后一分力气燃烧，为黑暗中无数匍匐前进的人们，为后来的人们带来光明。
时针悄悄指向十一点，抱着笔记本的池媛浑然不觉。
她眼前是山河破碎，家族离散，大地满目疮痍，广袤的土地上无数人振臂高呼，而她踏进那个黑暗又光明的年代，走进那个绝望又充满希望，腐朽却朝气蓬勃的世界。
池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看到的是战地医院里救助无数伤员，一生奉献与家国的沈嫣，她看到了递出无数消息和物资，倒在黎明将至的黑暗里的谢清澜。
她们强大，坚韧而美丽，她们自八声甘州的笔下诞生，是无数英雄的缩影。
直到安静的卧室里响起手机的嗡鸣声。
池媛恍然回神，滑开通话。
“媛媛？你从家里回来了吗，我到盛城啦，听说你这几天有时间，咱们约一顿饭怎么样？”
柳温砚的声音欢快而充满期待，“新开那家青禾日料好像有点意思，就是离你那边远了点，湖西附近的Marino我听说不错，要不要试试？”
一串一串的话流入耳朵，池媛缓缓眨眼，理解起来却慢了半拍。
她看向窗外，高高低低的广告牌不遗余力地散发着多彩的光亮，城市中心最耀眼的明珠坐落在大江之畔，盛城日夜不息，吞吐着巨量的人流和资源。
硝烟早已散去，如今盛世正好。
池媛终于从剧本里脱离出来，一笑：“明天这么快？万一我没时间呢。”
柳温砚夸张地大声叹气：“媛媛——我可是为了抛弃了我家的小奶狗，倒了两次飞机才赶回盛城见你，你忍心抛下我不管吗？”
她千转百回的喊得耳朵发痒，池媛连忙开口：“你这么着急，是又要飞国外了？”
“爸爸叫我过去总部那边……”隔着手机也能听到柳温砚不甘心地在床上扑腾，“这次可能要去总部待半年还久，臭柳旭倒是回来管盛城分部了，他就是看不惯我在盛城待得舒服！”
池媛也弄清楚怎么回事了，“好了好了，湖西这边离机场近，就约附近的Marino餐厅怎么样？”
柳温砚：“就这么说定了，媛媛晚安~记得早点睡哦。”
池媛向她道了晚安，照例早早睡觉。
这一晚上睡得却不安稳，不知是沉浸式体验角色太入迷，还是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池媛梦到了很多纷杂的事情，一觉起来右眼皮直跳。
池媛只当是侧着睡的时候压着了，特意贴了两片眼膜，照例用上帽子+口罩的打扮，在助理希希的陪同下出了门。
Marino餐厅是半围栏式的小包厢，一面临街，隐蔽性十足却也不会太沉闷，池媛到了没多久，柳温砚也赶来了。
一落座，柳温砚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前几天是我睡迷糊起晚了，真没发现朋友圈分错组了，对不起啊。”
池媛喝了口柠檬水，闻言开口：“你还说呢，那条朋友圈让郁湛看见了，你知道他居然……”
“他怎样？”
柳温砚两眼发光，“快说给我听听看！”
车里的纠缠闪过池媛脑海。
她及时打住，抿了口柠檬水转开视线：“……没，他就问问。”
池媛的表情是无懈可击的淡定，柳温砚却一双眼睛里都是难以置信：“他那么严肃冷漠，二十八岁都没有女朋友的一个人，居然特意问你朋友圈？”
池媛茫然：“？”
郁湛二十八岁严肃冷漠没女朋友，和我问朋友圈有什么必然联系？
柳温砚扶了扶小巧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眼中似乎闪过一道精光：“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他肯定是看上你了！”
池媛一口水没咽下去，直接掩唇咳了起来。
助理希希连忙抽了片湿巾递过去，“媛媛姐慢点儿喝，这个柠檬水有些呛人。”
柳温砚还在信誓旦旦：“他们这些男人啊，功成名就以后见着你这样鲜嫩的小姑娘哪有不动心的，不然你看隔壁那慕博宇，看看前几天闹得上头条要结婚的天王李锴，郁湛为你动动心有什么奇怪的？”
池媛眼睛里都是水光，有气无力摆手，“……别瞎猜了，你怎么就不知道他点个赞是其它意思？”
我要是告诉你郁湛他何止是记住了、来问了，他甚至把我堵在车后座……你岂不是连我和他的孩子在哪儿上小学都要脑补上了？
柳温砚晃晃高脚杯，老神在在地开口：“现在没什么不代表以后没什么嘛，你要是郁太太，我就代表咱老柳家给你套套近乎，指望郁太太您吹吹枕头风，让我们从郁总手里多赚点钱呢！”
池媛就知道柳温砚的戏精之魂又出来了，连忙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环宇的顶流天王李锴有婚讯，他粉丝岂不得把环宇的团队撕了，怎么可能还风平浪静？”
这话果然引起了柳温砚的谈兴，打开手机点出某个页面看了看，“正经的婚讯还没有发出来呢，我认识的娱记和工作室拍到他在一家私人订制婚纱店和一个女人进出。现在没爆出来，也不知道环宇出了多少钱压下去的。”
施云蔚就是星耀从环宇挖过来的经纪人，前段时间星耀还出面手撕香蕉工作室。
池媛心中微动，“温砚，你知道李锴和他前经纪人是怎么闹崩的吗？”
柳温砚一笑，“前经纪人？是你们星耀抢回来的施云蔚吧，说起来还要恭喜媛媛有了厉害的经纪人啦。”
顿了顿，她接着回忆：“最开始是李锴和一些女星传出绯闻，这种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是炒作，但李锴的粉丝却联名撕施云蔚公关不当，后来李锴自己爆出施云蔚过度干涉他私人生活，于是粉丝们直接就炸锅了呗。”
“李锴疯了吗？”
池媛诧异，“经纪人和艺人一损俱损，云蔚姐带了他五年多，金牌经纪人的名声也摆在这里，他都快满三十了，动手之前没考虑过后果？”
柳温砚摊手，“谁知道呢，也许是看不惯施云蔚管着他追求真爱？圈里脑子不清醒的人比比皆是，也不差他一个。”
柳温砚说完也若有所思，“施云蔚离开环宇这件事压得悄无声息，如果不是星耀手撕香蕉工作室，她见钱眼开踹掉老东家跳槽的污点洗不掉，李锴反而可以立一个干干净净的人设，布局的人真是绝了。”
池媛缓缓捏紧水杯，“幸好有星耀插手。”
施云蔚的能力众所周知，但环宇不可能为了她放弃李锴这棵已经成型的摇钱树。池媛经历过类似的事件，更能体会到这过程之中孤立无援的难处。
柳温砚喝了口酒，“媛媛别怕这些，你这个星耀的小鱼背后不仅站着我，也许还有条龙王呢。”
她一只白白的手掌伸出来，一翻。
“啧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什么妖魔鬼怪敢来，都能一巴掌把他们糊墙上。”
这一席话倒是把刚才略为沉重的气氛搅和没了，池媛气笑：“胡说什么？我就算现在是个蔫儿尾巴小鱼，难道以后没有跳过龙门，青云直上的一天？”
笑闹一阵，柳温砚暂时离开去了洗手间。
Marino装潢十分雅致，侍者穿着经典的黑白马甲托着托盘来往，就餐的食客大多轻声细语。
但池媛一向对声音敏感，柳温砚一走，旁边坐着的小助理希希聚精会神地抱着手机刷微博，两侧的小包间里的谈论声渐渐清晰。
“您的状况复发了，最好留出至少三个月的时间静养。虽然公司事务繁忙，但是您也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将您自身的情况稳定下来……”
池媛虽然没有刻意偷听，那边的声音却依旧不断传来，年长的男声彬彬有礼：
“我知道您现在对接下来的项目放心不下，但现在的状况又回到了吃药压制的时候……夫人很担心，希望您把盛城这边的事情暂时交给大少爷，先回东郊老宅修养。如果想见到那位小姐，夫人也会代您请她来东郊做客的。”
池媛若有所思，这是从工作狂修养身体演变成了豪门戏码？
“不用。”
回答那一长串劝导的男声年轻清冽，带着点微哑。
池媛一怔。
此时侍者端着点好的三道沙拉进来，轻轻放在池媛，柳温砚和希希的座位面前。
池媛天生对声音敏感，在细微和嘈杂，人来人往，细碎交谈声响，侍者低声的“打扰”之中，准确地抓住了那个熟悉的男声——
居然是前一天早上才分别的郁湛。
郁湛的声音隐约传来：
“回去告诉母亲，我这边一切都好，不用让哥哥回来。我会定时去看孙医生，药会吃。我很好，他们不用派人过来，更不用探问我身边的人。”
郁湛似乎失去了和中年男人的谈话兴致，隔壁传来桌椅拖动的声音，他起身离开了。
池媛微微捏紧了手上的杯子，心情复杂。她好像听到了那位年长些的男人劝郁湛回去修养，难道他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可回家这几天，她完全没有看出来……
郁湛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离开了包间门口，踏上走廊。
池媛忽然心生紧张，数着郁湛的脚步，只希望他快一点，再快一点。她现在还没有整理好心情见他，也不能让回来的柳温砚遇到郁湛在附近，不然她可真是洗不清了！
幸好郁湛的脚步声逐渐被各种细碎的声音淹没，他真的走远了。
池媛的心慢慢放下来。
柳温砚回来的时候，就见她面上带着点轻松，像是解决了什么大事。
“我才出去一会儿，媛媛这么高兴，”柳温砚落座，左右看看，“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人来过？”
池媛气定神闲，叉了一块梨子：“你惯会瞎想，这地方哪会有什么人？”
柳温砚一口酒喝下去，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姐妹几个颜值最高的是你，追求者最多的也是你，怎么现在唯一单着的还是你？”
“现在事业为重，我还不想被其他事情分散注意。”池媛咽下口中果肉，喝了点柠檬水。
一旁的小助理闻言点点头，“媛媛姐现在忙着准备试镜呢。”
“明星只是一种职业，又不是出家。”
柳温砚摇摇她精心保养的漂亮指头，“席学长现在是港城著名的作曲人，尚师兄在京城有所建树，林学弟被你拒绝后出国，好像我哥也是当年去的总部那边吧？”
池媛放下水杯，“既然我没那个打算，果断拒绝对他们都比较好。”
柳温砚狐疑：“媛媛，上次星耀出面平掉香蕉工作室的事情我还记得呢，你真的对所有人都是那样果断吗？”
池媛一个“真的”已经到了唇边，脑海里却划过郁湛那句喑哑的话——“我不会和你做朋友，永远不会。”
就这么一顿，外面已经有侍者推门而入：“您别担心，这个房间我们还未进行清理，您的东西一定还在……”
池媛抬头，就见侍者当先，后面站着一位头发灰白，穿整齐黑色制服的老先生，以及比他高了一个头，一身深灰西装的郁湛。
柳温砚微微睁大了眼睛：“你们？”
郁湛目光扫过小小的座位内，正碰见池媛的目光，一触即分。
池媛还没回过神来，眼神中还有错愕。
侍者迎面进来看到众人也是一愣，连忙退出去抬头看了眼号码，连连道歉：“对不起，这两位先生的位次应该在隔壁，我急于帮他们寻找丢失的东西，打扰到了三位用餐，我们会送上一道甜点作为补偿。”
“打扰了，”郁湛身边的老先生微微躬身，“我们会为三位女士今天的一餐买单作为补偿。”
“不必，”池媛飞快接上，“既然两位先生急着找落下的东西，也不算打扰，我们不介意。”
柳温砚看着身侧的友人，若有所思。池媛虽然面上还算淡定，但语气这样着急，接话接得撇清关系似的迅速。
按理来说，既然被打扰的三个人并不追究，侍者就应该带着老先生和郁湛离开了。
柳温砚却突然出声：“我和池媛来这里吃饭，没想到却遇到了郁总，既然这么巧，郁总要不要一起？”
池媛放在膝上的双手便是一紧，直直地看向柳温砚：你搞什么？
柳温砚却看看郁湛，又眼风一扫带到池媛身上，“吃个饭也没什么，对不对媛媛？”
安静一瞬，郁湛首先踏了进来。
“那就打扰了。”
几个人落座，带错路的侍者去隔壁座次拿来了郁湛落下的钱包。
柳温砚和郁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影驰和星耀接下来的合作事项：
“影驰这边会是我哥哥柳旭接手，既然合同已经敲定，事项应该不需要有大的交接。郁总，剧组大概在什么时候开机？”
“两个月后。”郁湛简短回答。
这些事情应该早在影驰和星耀签合同之前就商议过无数次才对，这两位怎么在饭桌上又聊起来了……池媛心不在焉地想。
她一直没说话，一个人默默坐在那里喝着柠檬水。
“三个月后正好是最热的七八月，媛媛最怕热，看来得带足防晒了？”
柳温砚的话一抛出来，池媛感到郁湛的目光当即落了过来，背上不由一紧。
在这位《名门之后》的大投资人面前说这样的话，意思太过明显。
“前辈们拍戏的时候远远比现在辛苦，”池媛不动声色放下水杯，“如果我有幸通过闫导的筛选参与《名门之后》这部剧，我会全力以赴。”
她皮肤尤其的白，在餐厅的光线下更加明显。郁湛还记得那手腕只在座椅上擦了一下，就会留下一点浅淡的印子。
明明昨天才一起回来，现在却像是陌生人。
“我相信闫导的眼光。”
郁湛开口：“星耀也会给艺人提供足够的保姆车和休息室。”
柳温砚左右看看，郁湛说完这通合理的官方发言，这间小小的包间里，空气再次沉默。
池媛垂眸品了几口柠檬水。她神态专注，仿佛在参加高端柠檬水鉴赏论坛，细细品味，要把那没加蜂蜜没加糖的饮料夸出花儿来。
黑色制服的老先生观察一番，“这位是池家的媛小姐吧？”
池媛有些意外：“您认得我？”
她才一说话，就隐隐感到郁湛的目光再次落了过来，手指下意识收紧。
“池小姐叫我陈伯就好。”
老先生陈伯温和有礼：“曾经困境之时受池小姐的母亲静仪夫人帮助，将我推荐给了当时的住在附近的郁太太。”
“我离开苏城的时候，池小姐才四岁，如今出落得如此漂亮，难怪我第一眼也没有认出来。”
他坐姿极端正，发丝一丝不乱，温和的眼睛和真诚的夸赞令人如沐春风，十分能赢得与之对话的人好感。
池媛一笑：“如果能早些遇到陈伯，我的礼仪课也许就不用上了。”
陈伯：“池小姐过誉了，就算郁夫人现在在这里，也会喜欢你的，怪不得湛……”
“陈伯，”郁湛突然开口，“今天这些事情只是小事，不必和母亲说。”
柳温砚默默看他，又看看池媛，专心致志地喝起了酒，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半小时后，陈伯执意买单，并首先告辞。
柳温砚看了看手机，“我该回去了，郁总再见，媛媛再见。”
她拿着包匆匆忙忙走了，整个小包间就剩郁湛，池媛，和小助理希希三个人。
侍者上了五道甜品，见里头气氛安静，都轻手轻脚，迅速退了出去。落地窗外天幕灰暗，浓重的云层遮去阳光，似乎有下雨的征兆。
池媛又喝了口水，余光扫过对面。郁湛抬腕看了眼表，却也不走。
这样拖着不是办法。
池媛胳膊轻轻碰了一下希希，拿着包包起身道：“郁总，我也先回去了？”
“嗯。”对面的男人应了一声，也起身，“我送你。”
出了Marino，外面铅灰色的天幕已经蔓延开来，浓重的云层堆积成峰，几乎要压到高楼。
“怎么感觉要下雨呢……”希希担忧地看着天。
没过几分钟，连绵雨声自天际蔓延，行人匆匆跑向商业街内的店铺避雨，街上踩得水花四溅。
希希连忙道歉：“对不起媛媛姐，我今天忘了带伞……”
池媛看了看天际，“没事，这段时间的天气预报都不准的。”
冰凉的水雾随着风漫进商业街，池媛脚下微动。她今天只是在湖西小区附近和柳温砚吃个饭，随便选了双小羊皮细高跟，现在倒是不好出去了。
郁湛扫了眼外面的雨幕，“下午有事吗？”
“没有。”这两天的行程都由施云蔚接手或者推后，池媛需要做的是吃透那本笔记，为试镜做好准备。
郁湛拨了通电话。
“我也没有。”他挂断后说，“阵雨很快会停，我叫了司机过来。”
连绵的雨声冲刷了整个城市，一切都轻快而鲜明，空气湿润且干净，呼吸一口，清透从鼻尖蔓延到心里。
“这条街有家安静的咖啡馆，”郁湛垂眸看池媛，“一起吗？”
池媛与他视线交汇，一触即分。
“谢谢郁总。”她说。
几分钟以后，郁湛和池媛坐在一家咖啡馆。
这家店不当街，在行人纷纷找地方避雨的时候，里面也一个客人都没有。留着小胡子的服务生将池媛的酸奶，郁湛的咖啡端上来以后，目光在她戴着口罩的脸上一扫。
“还有什么事？”郁湛语气冰冷。
池媛心下一惊，侧首看着窗外。她要是被狗仔拍到和郁湛一起喝咖啡，接下来三天的热搜都要炸了。
服务生有些错愕，索性直言道：“打扰二位，我想问一下这位小姐有没有兴趣当我们店的模特？”
郁湛眉头微动，“你们店？”
服务生双手交握，也是觉得有些突兀，便开口详细解释：“我们店老板正想拍一支素人担纲的广告片作宣传，这位小姐虽然没有露脸，但是外形仪态都很完美，我这才冒昧多看了几眼。”
艺高人胆大，他竟然在星耀的boss面前挖他名下的艺人。
池媛拉了拉脸上的口罩，眼睛里有了点笑意。她睫毛浓密纤长，掩着清澈又狡黠的眸子，就算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也精致漂亮.
“虽然的确冒昧，但我真诚希望小姐能考虑一下。”
服务生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眼光，拿出一张名片，“我们老板和环宇文化有合作，如果这位小姐通过参与我们的广告试镜，能直接签进环宇，这位小姐如果有意……”
“不需要。”
“谢谢，但是我……”
郁湛和池媛同时开口，互相看了一眼，池媛又再次补充：“谢谢你，但是我最近没有考虑过。”
服务生并没有放弃，继续试探：“这位先生是你的经纪人吗？”
郁湛再次开口：“她已经拒绝了。”
服务生只好推推桌面上的名片：“如果这位小姐以后还有接广告的打算，请务必联系我们。”
待那人走远，池媛舀了一勺酸奶。
这家咖啡店的酸奶倒是做得特别，浓艳的鲜奶味道，冰淇淋的口感，一口下去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北欧那边的Sigi不错，我家的糕点师会做。下次回苏城的时候带给你。”
郁湛瞥了眼桌面上的名片，“这家店的很一般。”
池媛已经吃了几口酸奶，闻言看他，“郁总是说咖啡吗？”
他明明一口都没动。
郁湛推开那杯咖啡，理直气壮，“咖啡豆味道不对。”
池媛看看他，又移开目光。
绵长的雨幕之后时不时路过一两对情侣，都亲密地撑在一张伞下，同手同脚踩着水花。做着这样幼稚的事情，引得旁人侧目，他们脸上却是旁若无人的笑。
好傻。
池媛塞了一口酸奶。
谈恋爱这种事情果然会让人变傻子，谁都逃不过。
雨幕之中的小插曲很快过去，郁湛的司机将池媛送回了湖西D栋。
“有任何事都可以叫我。”他临走时说。
池媛却打定主意尽量不见他，一直待在湖西公寓啃笔记。
下周就是《名门之后》的试镜，她把自己关在公寓里三天，有时候看到窗外繁华的盛城夜景，甚至恍惚自己还身在那个近百年前的时代。
时空和身份的错位是所有入戏迅速的演员都面临的难题，池媛试着体验女三号以外其他角色的戏感，才慢慢把那种错位压下去，做到收放自如。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施云蔚一通电话：“池媛，你和郁湛一起去喝咖啡了？”
池媛错愕，“我们被拍到了吗？”
施云蔚：“图被撤了，他们只拍到你的一只手，倒是郁总被拍到侧脸，很快被扒出来了。”
她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全网都揪着你那只手猜郁总的疑似对象，蹭热度的女星不少。你要不要出来认领？”
作者有话要说：郁湛：我觉得可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austk.com。阿优书库手机版：https://m.aust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