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47_入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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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47

  赫纳画廊的展会定于十二月二十举行,明瑟买了十八号的机票出发。

  十号这天,她和柳诗诗出门去看一个音乐剧,临近元旦假期,席沐白忙的抽不出空来,柳诗诗发烧后恹恹的,明瑟拖着她出来放松心情。

  她不确定柳诗诗有没有看到那通电话,抑或是之后江尧有没有再打来过,她没有对明瑟提起过。

  音乐剧看到一半,柳诗诗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一直无精打采的神色染了点喜悦,抱歉的跟明瑟说要先离开。

  明瑟无言,定定的盯着她看。柳诗诗耷拉下来,沉默了下低声说:“最后一次。”

  明瑟听懂了,最后一次,给江尧机会,也是给她自己机会。

  柳诗诗还是走了。

  明瑟独自把音乐剧看完,最后散场的时候,在出口碰见了阿令。

  这场音乐剧的演员有她的几个学妹,她是来捧场的。

  既然碰上的,二人都是独身一人,便索性一起吃午饭。

  阿令是个很好相处的姑娘,言谈间有自己的见解却不会让人觉得尖锐。

  吃饭的地方是个火锅店,很市井气的那种,四方黄木桌子棋盘格相错排列,正中间粗粗的方柱子上挂着台电视,播报着新闻,和店里顾客聊天的声音一样吵吵闹闹。

  明瑟和阿令吃的很饱,靠在椅子上休息,相视而笑。

  透过薄薄的热气白雾,新闻里突然插播了一条午间新闻:

  “今日凌晨,环城东路高架桥处,发生一起私家车侧翻事故。该私家车撞上高架桥围栏,两名伤者已送往医院,目前伤势待定。希望广大市民注意出行安全,本台记者将持续为您报道……”

  明瑟皱起眉,透过袅袅热雾,她总觉得那被马赛克了双眼的人有些眼熟。

  阿令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去看新闻。

  明瑟脸色一变:“文颂!”

  阿令也瞪了双眼:“是文颂姐。”

  二人面面相觑,面色都无比难堪。

  阿令率先反应过来:“明瑟姐,你先别急,我给景之哥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明瑟按下手机,给席沐白发了条信息,那边没有回复,想必在开很要紧的会。

  顾景之很快接了电话,沉声说他在医院,要她们过来的路上小心点,不要太过声张。

  地址是一家私人医院,席沐白上次生病住的那家,外形装修的很漂亮,像英国的庄园,其实内里仍旧冰冷。

  明瑟上次来过,再来便轻车熟路很多。

  顾景之派了个助理下来接她们,带到文颂的病房。

  去的路上,助理解释说文颂的伤并不重,只是皮外伤。

  明瑟心一沉,文颂的伤不重,重的就另有其人了。

  阿令思忖了下:“明瑟姐,你去看文颂姐吧,我去看看程砚哥的情况。”

  明瑟点了点头:“好。”

  病房在最里层,很空旷,明瑟推开门进去,文颂坐在床边,长发散落在瘦削的肩,头顶绑着一圈绷带。

  听到推门声,她没什么反应,仍然坐在那里。

  阳台上有一株四季海棠的盆栽,和外头严寒的天气相比,粉嫩的花朵格外鲜亮。

  明瑟走到她身边,轻轻喊了声:“文颂。”

  文颂迟钝的转头,一张脸毫无血色,看到是她,眼神波动了两分。

  明瑟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没有打扰她。

  文颂双手抱着杯子,怔怔的看着那株四季海棠:“它一年四季都常开不败吧。”

  她开口的嗓音粗哑,与往常连一点冰水不喝爱护嗓子的时候大相径庭。

  明瑟点点头,答:“是的。”

  “真好,”文颂牵出一抹苍白的笑:“要是人生事事也都如此就好了。”

  她被水捂热了一点的指尖去碰碰海棠,摘下一片花瓣,慢慢的把手中的水喝下去。

  曾经张扬明媚的一个人,如今冰凉麻木的像木偶。

  明瑟心里一阵刺痛,不忍,接过她的杯子温声道:“休息吧。”

  文颂摇摇头,眼神空洞,转向她,缓声说:“他怎么样了?”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程砚。

  明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阿令几分钟前发来信息,说程砚还在抢救中。

  她进医院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所以才不知道。

  “他怎么样了?”文颂重复了一遍。

  明瑟沉默了几秒,不想说谎骗她:“还在抢救。”

  文颂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点情绪,像平原上苍凉的风,在天地的力量下汇聚成一团,愈来愈浓。

  最终,积云成雨。

  文颂捂着脸,滴落泪珠,声音颤抖:“明瑟,车撞上护栏的时候,他护住了我,他凭什么护住我!”

  明瑟抽出一张纸巾,静静的看她肩膀抽动,呜咽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无限悲凉。

  文颂放下手,没有接过纸巾,任泪痕在脸上干涸。

  “文颂,”明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程砚知道你没事应该会开心。”

  文颂悲哀一笑,眼睫带泪,说:“开心?我们到今天这个地步,还怎么开心?他明知道我最看重事业,偏要亲手扼杀,逼着我去求他!”

  她转过头,对着明瑟:“你知道为什么会翻车吗?”

  明瑟从她的眼神里,隐隐读到了不好的预感。

  “他想联合全行业封杀我,可娱乐圈那么大,总有一两个不服他程家的。昨晚,就有个导演在酒局上给我递出了橄榄枝。”文颂指甲掐进那片海棠花瓣里:“睡一晚,拿资源,多公平的交易。从前整个圈子都以为我的资源都是陪程砚睡睡来的,如今一朝被厌倦,不知有多少人想看我的笑话。”

  她说着说着,眼里逸出几分讽刺的笑:“‘程家太子爷玩腻了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故作清高?’她们都这么说我,娱乐圈里陪金主的,哪一个像我这么惨,被金主全行业封杀?”

  “那个递出橄榄枝的导演,从前也想睡过我,只是没得手而已。昨晚,我刚接下他那张房卡,程砚就破门而入,直接把我拽走。”

  文颂说了这么多话,停了两秒,把手里的花瓣撕碎,洒进盆栽的土壤里。

  她扯动嘴角,笑一下,再笑一下:“这个疯子,开车把我带走。路上,我要下车,他一言不发,开到了高架桥上,说要和我一起死。”

  明瑟想象到那个画面,脊背一凉。

  “他连他妈的话半句都不敢违逆的人,要拉我一起去死,我凭什么要去死?”文颂唇色苍白:“他既然要拉我去死,又凭什么在翻车的时候护住我!”

  病房内一时又安静了下来,明瑟走到她身边,无声的抱住她。

  不一会儿,肩头濡湿一片。

  文颂声音带着哭腔:“我和程砚在一起八年了,八年,看不到一点未来,即便我知道他爱我,又能怎样?即便他妈妈不出来逼迫,我也要和他分手了。”

  明瑟的心随着她的话,一寸寸沉了下去。

  文颂哭了很久,眼睛干涸,放开明瑟,疲惫的说:“明瑟,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前车之鉴。”

  “我知道。”明瑟许久才开口。

  “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文颂声音哑着:“但他们那种家世,本身就是我们惹不起的。四年前许意走的时候我就知道,可惜我那时看不清,单纯的以为我和程砚会有不一样的好结果。”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许意?”明瑟微微怔然。

  “阿令的姐姐。”文颂目光平淡:“这已经是很过去的事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许意和顾景之是校园恋爱,高中的时候在一起了。”

  “那为什么会分开?”她忍不住追问。

  文颂看她:“四年前,顾景之的父亲临终前,要他和席沐白的妹妹订婚,然后接手公司。他们给了许意一笔钱,希望她去国外留学工作,永远不要回来。”

  “她接受了?”

  “顾夫人亲自来找的许意,许意何等骄傲的一个人,自然是一分不取,直接答应离开顾景之,去了纽约永不回国。”

  明瑟的心像被一块冰铁拽住,重重坠到了谷底。

  她走出医院,冬日里,外面的园子仍有鲜绿的人工草皮,中央喷泉里是温凉的水,下面机器在加热,防止在零下的气温里结冰。

  维持这样的好景观,不知要花费几何。

  明瑟在长椅下坐下,寒冷刺骨。

  她却感觉不到,脑海中沉沉回想着文颂最后问她的话:

  “假如到了那么一天,席沐白不肯放你走,你该当如何,是放下尊严去做他家室之外的情人,还是拼个鱼死网破?”

  “明瑟,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吗?

  那些真实存在的情深爱重,真的不可能抵过压力,开出有结果的花来吗?

  文颂悲哀的看着她:“我当年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文颂当年看着许意的离开,也是这么想着,以为她和程砚的爱可胜万物。

  可到最后呢,事实如此血淋淋的摆在眼前,残酷的撕开当年单纯的幻梦,嘲讽着她。

  撕破脸皮,两败俱伤,曾经的情与爱,都化成闪着冷光的利刃,直直往血肉里刺去。

  明瑟曾经以为,自己只是顺从心意,趁着年轻做一场梦,并不奢望这场梦的尽头有什么。

  可惜人的贪欲无度,席沐白给她喜欢,她想要爱;给她爱,她想要独一无二的珍重;给她独一无二的珍重,她便愈发变本加厉,想要他给出相守一生的承诺。

  京都十二月的天气,冷的叫人头脑发晕。

  明瑟长舒出一口气,起身往外走,思绪凌乱。

  路口停着一辆豪车,是在这所医院最常能碰见的。

  明瑟视若无睹。

  副驾驶下来一个人,从她身边过,带来一阵刺鼻的,不好闻的香味。

  意识消失前,明瑟在那辆豪车后座眼神恍惚,看到了一个不甚熟悉但又像见过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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