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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图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少年被那黑色捞了去，随之消失于那怪物的深渊巨口。
“狗卷君……？”
我的手滞留于半空，久久没有收回，好像这样就能够再抓住什么。我看见那咒灵伫立在那里张大了嘴巴，看它的动作似是在狂笑，我的耳中却听不见一点声音。一切似乎于此刻被按下了静音键，就连自己的心跳也被排除在外。
我没能抓住。
手心空空如也，能抓住的只有毫无温度的空气。
被吃掉了。
他被吃掉了啊。
大脑后知后觉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眼眶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在我几近奔溃的那一刻决堤而出。我颤抖着收回右手，手心被冷风吹过的温度更令心寒上了一层。
不知不觉间，脑海中闪过的竟全是狗卷的身影。
笑着的，委屈的，害羞的，假哭的，窘迫的，撒娇的，得意的，幸福的。
还有那几欲哭泣的悲伤笑容。
原来人真的是会在离去之时被不断地思念着的啊。
不论是那活泼可爱的少女也好，还是那温柔得令人心生柔意的少年也好，在此刻都已变得生死两隔。
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我出门了。」
我还未曾对那少年说一声「欢迎回来」啊。
黑雾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它们就像打不死的幽灵一样，一轮又一轮，孜孜不倦地徘徊于我的身侧。数不清的尖锐声音以一种高昂的声调控诉着我的软弱，催促着我面对死亡。
[死啦，死啦！全死光啦！
[胆小鬼！连自己的同伴都保护不好！你活着真的太失败了哈哈哈！
[去死吧！死掉了你们就能在那边相见啦！
[去死！去死！去死！
嘈杂得不行。好想耳根清净点。
「死」吗……或许这个才是真正适合我的结局吧。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东西，只能不太清晰地看到那咒灵类似蛇肚的那部分微微鼓起。
……鼓起了？
会是错觉吗？
或许我内心里是希望它不是错觉的。我立刻胡乱地用袖子擦掉眼泪，眯眼去细看那蛇腹。
我没有看错。它的腹部真的比刚才要鼓起了些许。
难道说……？
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可能，但我深知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实践，只能喃喃自语：“还给我……”
“小理华，快逃吧！”
那咒灵不为所动，似乎并没有听到我的话。于是我干脆无视了理北川同学的话语，冲着前方的咒灵又一次喊了一遍：“把他还给我！”
这一次那咒灵听见了。但在它眼里我大概和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子一样造不成任何威胁，伴着周边黑雾的参差不齐的嗤笑，它以右手向我招了招，似是在挑衅。但对我来说，这挑衅根本算不了什么，更重要的是它亲自确认了这个方法可行。
“小理华？”北川同学对我的态度转变很是不解，“为什么……”
“我要剖开它的肚子。”我用袖子将余剩的泪水擦干，颤抖着再度将太刀捡起。本就比我半身长的太刀光是竖起它就需要抬高双手，却也成了我此刻唯一的依靠。我的双腿还在发软，短短的时间根本不够我恢复状态，甚至连站起来都还有些困难。
但是我不能放弃。挽回的机会就在眼前，我不想放弃。
我知道我一个人是做不成的。所以我恳求她：“北川同学，把力量借给我吧。”
“你在说什么啊？！”北川同学明显是被我的想法吓到了，“就算我借给你也根本打不过它啊！”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样的表情，但我却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松，轻松到连自己都感到意外：“我知道——我是说，把全部都借给我吧。”
“你疯了！你知道你可能会死吗！”
我想我的确是疯了。因为我回答她的时候竟还有心情向她轻笑：“咒术师有哪个是不疯的。”
北川同学似乎也被我的这句回答噎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表情严肃：“小理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我将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了「将自己撑起来」这个动作上，回答北川同学的时候都有些漫不经心，那些只敢围着我打转的黑雾和在前方看好戏的咒灵早已被我排除在当下的警戒之外。而当我用太刀将自己撑起之时，我听到了身旁少女算不上很响却清晰的提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小理华你这一次救了狗卷君，他下一次又遇险的话，你要怎么办？”
“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呢。狗卷君他一定会在『下一次』发生之前变得比现在更强的。”
“我是说『如果』……唉，你不就是不想听我的『假设』嘛。”
“抱歉抱歉，我这不在专注恢复身体嘛。”
“真是的……那我换个问题好了。”北川同学大概也被我的随意回答搞得维持不住表情，她很快就败下阵来，“要是狗卷君今后变成了你的软肋，被人借以威胁的话又要怎么办？”
“欸——你这问题可真够刻薄的啊。”我站稳身子，将太刀从地上拔起，“那我肯定得找他们算账啊。不过……”
太刀沉甸甸的，是熟悉的手感。
“如果真的变成这样的话，那我也只能舍命去救他了。毕竟是我自己让狗卷君变成了我的软肋。”
身边的少女不再说话。我也已经在她的笑容中得到了答案。
“所以啊。”
“就把力量借给我吧，春香。”
五条悟头一次感到这么焦躁。这次派给狗卷棘的任务其实本该由他先去打探一下再确认是不是应该让他的学生去进行拔除的，哪知道上边的那群老头在他快要出发前紧急召唤了他，狗卷棘又听说任务地点在与谢野理华的住所附近，在得知他被紧急召唤后主动要求前去打探。这波前后夹击让五条悟也困扰了一小会儿，最终他以「棘可以去，但是如果遇到高等级的咒灵一定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打不过就让咒灵留在『帐』内等我解决」为条件暂且通过了这个临时指名。
五条悟本来是觉得这波应该没太大问题的，高层老头们的临时会议无非就是找他确认前阵子在与谢野理华处挖掘到的各项信息，还多出了几条阴谋论，他听得烦了，便随便打发了几句跑路。哪料到更大的事情在后面——他前脚刚告别高层的会议，后脚一出门就发现了伊地知洁高给他发的消息，说他们话题中的主人公擅自提着武器进了「帐」内，还报告说这回的咒灵可能不止二级——这还了得。于是五条悟紧急运用传送术式将自己传到了任务地点附近。
一到「帐」的附近，五条悟就觉得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大概都不会想要摸鱼了。上一次给他这么糟糕的感觉的可能还是十年前那次。
这「帐」内的气息明显不对，哪像是区区二级咒灵能散发出的危险程度啊。身高一米九的特级教师挑了挑他被绷带遮住的眉头，转头就问伊地知洁高：“学生们进去多久了？”
可怜的辅助监督哪敢像他一样睁眼说瞎话，只得缩着脖子老实回答：“大概有快分钟了……”
“啧，你干嘛不早点给我发消息。”
瘦弱的辅助监督哪敢顶嘴，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冤枉啊，他可是人一进去就发的消息。真的不是这位五条先生在高层那里摸鱼太久所导致的吗。
“嘛，算了。我自己进去看看。”
看着五条悟走进「帐」内，伊地知洁高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五条悟来得不巧，「帐」内的咒力本就因为存在多个咒术师和咒灵而显得非常混乱，还给他见着了大场面——这一块区域内有的何止是一只特级咒灵，还在他后脚跟抵达建筑物前的瞬间多出了一只特级过怨咒灵。
咋地，今天还是特级咒灵大甩卖啊？
五条悟撇嘴。他在这个区域内能够感知到的是一只特级咒灵和一只特级过怨咒灵，顶多再加上个他并不熟悉的与谢野理华，唯独没能感受到他的学生狗卷棘的咒力——啊不，如果再仔细侦查下的话还是能感觉得到的，但是力量太弱了，不像是平常该有的样子。难不成还真遇到了麻烦？
五条悟已经在心底做好了打算。要是他的宝贝学生出了什么意外，上层的老头子说什么也得没一个。
好在他也是个身经百战的老油条，这位特级教师并没有被这股预料之外的咒力吓到，而是随便跃上了附近的楼顶，运用自己的六眼和良好的视力去观察现场。
这幢废弃大楼总共有五层，他所感应到的咒力都出现在第四层，从他所在的位置能刚刚好看到窗边——啊，这个时候四楼走廊的墙壁已经被轰破了，都不需要透过窗户就能直接看到现状。他们话题中的主角——与谢野理华此刻正提着刀，和一只身形怪异的咒灵对峙。
“哦呀？”
他所惊讶的不只是本该评定为一级的少女能和眼前的特级咒灵对峙，更惊讶于少女身后的那一对羽翼。混杂着红色的黑色火焰状双翼在少女身后展开，肩胛骨处的根很细，到了伸展的地方却变得比她的人还要更高、更大，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烧着，却也并未点燃任何东西——否则少女披在身后的长发一定第一时间被烧着。
而在五条悟眼中，那燃烧着的火焰翅膀只是普通咒术师能见到的一小部分——少女浑身都被这股黑红混杂的咒力包裹着，而那咒力正是来自他刚才感受到的特级过怨咒灵。
不是吧，这年头特级过怨咒灵都有新花头了？五条悟在心里吹了声口哨。与谢野理华的咒力与特级过怨咒灵的咒力融合得相当完美，甚至没有丝毫排斥反应，这个场景在咒术界几乎闻所未闻，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里面肯定另有隐情。眼下「咒术师」和咒灵之间势均力敌，他倒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场战斗不需要任何讯号，他远远看见少女持刀空挥一下便冲向咒灵，那咒灵也不甘示弱，用上自己冗长的象鼻去攻击她。少女前两下躲开了攻击，顺利来到咒灵身侧，第三下却被一大块碎石击中，导致下一次躲闪慢上了半拍，持刀的右手腕连带着太刀一同被切断。太刀「铮」地插入了地面，被砍下的断臂顺着自然惯力落下，在地上溅出了两片血花。
“是还没有习惯这副身体吗……原来不能飞啊。”
若是有个胆大的人待在五条悟身旁，一定会吐槽这位特级教师奇异的关注点。
见无法近身，少女立刻用羽翼护住自己，快速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她吃痛了一下，“啧”了一声后便将自身的咒力覆上右手的切口，只一会儿那手便再长了出来，若不是缺失了一边的袖子还真看不出她刚刚才断了手。
“反转术式……”五条悟呢喃着术式的名字，嘴角更是忍不住上扬，“有点意思。”
那咒灵也没傻愣着，立刻挥出鼻子去攻击她。就连五条悟都没有想到，那少女仅一挥手便以咒力远距离将那条鼻子劈下来一段，在以单片羽翼抵挡住未完的攻击后，她另一侧空着的羽翼已早早地化为数把浮于空中的太刀，在少女抬起的手臂落下的瞬间将对面的咒灵钉在了地面上。
太刀分别从两侧的手掌、小臂，胸膛中心、尾部中段和末端刺入，将身形比少女高出了许多倍的咒灵牢牢钉在了地上，而先前用来攻击的鼻子则早就在它第一个部位被刺中的那一瞬以飞舞的乱刃切去，就连鼻边的尖牙都被削去了一半。
眨眼间少女已经捡回了属于自己的真品太刀，不慌不忙地踏上咒灵蛇腹的位置，将刀刃刺入。似乎是觉得这位置不太好切，又似是怕伤着了什么东西，少女并没能一下完全割开咒灵的腹部。五条悟虽然没能听到声音，但还是能看到她做了个咂嘴的表情。
“怎么还怕弄坏了，难不成那只咒灵肚子里有什么好东西？这么宝贝？”
咒灵的叫声听上去十分凄惨，但同为特级咒术师的五条悟丝毫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开始了远程嘲讽。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撑不住了：“等等……棘？”
没错，那里面的东西的确很宝贝——这可不就是他的宝贝学生狗卷棘么。
这下轮到五条悟咂嘴了。
被少女从蛇腹中打横抱出来的正是先前未能感受到气息的狗卷棘。少年这时已经陷入了昏迷，乖巧地被女孩子抱在怀里护着，嘴角残留着半干的血液，腹部明显有一道伤口，身上还多少沾了点咒灵的胃液。大概是要找的宝贝已经回到了自己手里，少女原本如覆薄冰的表情也柔和了几分，她将怀里的人儿小心翼翼地半放下，掏出手帕替他将脸上的血液擦去后又顺手用反转术式止住伤口的血液。整个过程轻柔得不可思议，五条悟都敢保证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温柔的动作。
“喂喂，咒灵这不是还能动吗。”
话音刚落，刚抬起脑袋没度角的咒灵便又被一把黑红火焰混杂的太刀从喉咙贯穿，再也直不起身。
五条悟就没见过有特级咒灵被其他咒术师打得这么没面子的。
“啊——被发现了。”本来还想再多吐槽两句的五条悟面对视线相交，只能委屈自己下楼和人家面对面交谈。没办法，他的宝贝学生还在对方手里呢，虽然确定应该不会被拿来作威胁，但他都白看了这么一场精彩战斗了，和对方见上一面也不是不可以嘛。
身体似乎有些轻飘飘的，踩在地面上没多少实感，就连视线也模糊不清。我怀里是有什么东西吗，暖呼呼的，只要低头就能碰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好痒。
我……为什么会在底层？我应该在四层才对……
大脑的混乱持续了大约数秒，待视线清晰后我才注意到我怀里抱着的是狗卷。
“狗卷君……？”
怎么回事？是我在做梦吗？还是说我的计划成功了呢？我会不会还在梦里？要不然狗卷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轻，轻到能任由我抱起来。
“哟，小理华，你下来啦。”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抬头便见高出了我大半个身子的五条悟以轻盈的动作落在了我身前。
“五条……先生？”
“嗯嗯，就是我，人民好教师五条悟哒！”五条悟还是一如既往地跳脱，他的话我照样还是不太能理解，“这回是正常的小理华啊——嗯，还得再补一刀呢。”
他在说什么？我好奇地顺着五条悟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都给我吓清醒了；“糟了，咒灵……！”
“不不不，那都是小问题。”
看着五条悟轻轻松松一挥手就将那巨大的咒灵消灭，我意识到真正的大问题的确并不是这个：“对了！狗卷君！他刚才受了好重的伤，必须快点——”
话未说完，我的脑袋先一步被五条悟用单手抵住，而后压了下去：“你冷静点，好好看看。”
“棘已经因为你的活跃，脱离危险了。”
确实，狗卷的脸上干干净净的，完全没有刚才大量吐血的狼狈样。就连侧腹的伤口也似乎因为某些原因不再流血，混着月光，我只见他近乎雪白的侧腹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
“太好了……”
尽管不知道五条悟所说的「活跃」究竟是指何种程度，但此刻的我见到狗卷全然无事便能安心下来。啊……一旦安心下来就觉得好困啊。
“五条先生。”我将狗卷塞进了五条悟的怀里，“他就拜托给你啦。”
“啊……可以是可以。”五条悟也没拒绝，很是平稳地将狗卷抱住了。
“那小理华你……”
身体在狗卷的重量彻底脱离后变得困倦无比，以至于我没能听清五条悟的后半句话。
陷入黑暗之前，我还在想，今天能够冲出来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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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图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少年被那黑色捞了去，随之消失于那怪物的深渊巨口。
“狗卷君……？”
我的手滞留于半空，久久没有收回，好像这样就能够再抓住什么。我看见那咒灵伫立在那里张大了嘴巴，看它的动作似是在狂笑，我的耳中却听不见一点声音。一切似乎于此刻被按下了静音键，就连自己的心跳也被排除在外。
我没能抓住。
手心空空如也，能抓住的只有毫无温度的空气。
被吃掉了。
他被吃掉了啊。
大脑后知后觉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眼眶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在我几近奔溃的那一刻决堤而出。我颤抖着收回右手，手心被冷风吹过的温度更令心寒上了一层。
不知不觉间，脑海中闪过的竟全是狗卷的身影。
笑着的，委屈的，害羞的，假哭的，窘迫的，撒娇的，得意的，幸福的。
还有那几欲哭泣的悲伤笑容。
原来人真的是会在离去之时被不断地思念着的啊。
不论是那活泼可爱的少女也好，还是那温柔得令人心生柔意的少年也好，在此刻都已变得生死两隔。
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我出门了。」
我还未曾对那少年说一声「欢迎回来」啊。
黑雾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它们就像打不死的幽灵一样，一轮又一轮，孜孜不倦地徘徊于我的身侧。数不清的尖锐声音以一种高昂的声调控诉着我的软弱，催促着我面对死亡。
[死啦，死啦！全死光啦！
[胆小鬼！连自己的同伴都保护不好！你活着真的太失败了哈哈哈！
[去死吧！死掉了你们就能在那边相见啦！
[去死！去死！去死！
嘈杂得不行。好想耳根清净点。
「死」吗……或许这个才是真正适合我的结局吧。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东西，只能不太清晰地看到那咒灵类似蛇肚的那部分微微鼓起。
……鼓起了？
会是错觉吗？
或许我内心里是希望它不是错觉的。我立刻胡乱地用袖子擦掉眼泪，眯眼去细看那蛇腹。
我没有看错。它的腹部真的比刚才要鼓起了些许。
难道说……？
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可能，但我深知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实践，只能喃喃自语：“还给我……”
“小理华，快逃吧！”
那咒灵不为所动，似乎并没有听到我的话。于是我干脆无视了理北川同学的话语，冲着前方的咒灵又一次喊了一遍：“把他还给我！”
这一次那咒灵听见了。但在它眼里我大概和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子一样造不成任何威胁，伴着周边黑雾的参差不齐的嗤笑，它以右手向我招了招，似是在挑衅。但对我来说，这挑衅根本算不了什么，更重要的是它亲自确认了这个方法可行。
“小理华？”北川同学对我的态度转变很是不解，“为什么……”
“我要剖开它的肚子。”我用袖子将余剩的泪水擦干，颤抖着再度将太刀捡起。本就比我半身长的太刀光是竖起它就需要抬高双手，却也成了我此刻唯一的依靠。我的双腿还在发软，短短的时间根本不够我恢复状态，甚至连站起来都还有些困难。
但是我不能放弃。挽回的机会就在眼前，我不想放弃。
我知道我一个人是做不成的。所以我恳求她：“北川同学，把力量借给我吧。”
“你在说什么啊？！”北川同学明显是被我的想法吓到了，“就算我借给你也根本打不过它啊！”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样的表情，但我却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松，轻松到连自己都感到意外：“我知道——我是说，把全部都借给我吧。”
“你疯了！你知道你可能会死吗！”
我想我的确是疯了。因为我回答她的时候竟还有心情向她轻笑：“咒术师有哪个是不疯的。”
北川同学似乎也被我的这句回答噎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表情严肃：“小理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我将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了「将自己撑起来」这个动作上，回答北川同学的时候都有些漫不经心，那些只敢围着我打转的黑雾和在前方看好戏的咒灵早已被我排除在当下的警戒之外。而当我用太刀将自己撑起之时，我听到了身旁少女算不上很响却清晰的提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小理华你这一次救了狗卷君，他下一次又遇险的话，你要怎么办？”
“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呢。狗卷君他一定会在『下一次』发生之前变得比现在更强的。”
“我是说『如果』……唉，你不就是不想听我的『假设』嘛。”
“抱歉抱歉，我这不在专注恢复身体嘛。”
“真是的……那我换个问题好了。”北川同学大概也被我的随意回答搞得维持不住表情，她很快就败下阵来，“要是狗卷君今后变成了你的软肋，被人借以威胁的话又要怎么办？”
“欸——你这问题可真够刻薄的啊。”我站稳身子，将太刀从地上拔起，“那我肯定得找他们算账啊。不过……”
太刀沉甸甸的，是熟悉的手感。
“如果真的变成这样的话，那我也只能舍命去救他了。毕竟是我自己让狗卷君变成了我的软肋。”
身边的少女不再说话。我也已经在她的笑容中得到了答案。
“所以啊。”
“就把力量借给我吧，春香。”
五条悟头一次感到这么焦躁。这次派给狗卷棘的任务其实本该由他先去打探一下再确认是不是应该让他的学生去进行拔除的，哪知道上边的那群老头在他快要出发前紧急召唤了他，狗卷棘又听说任务地点在与谢野理华的住所附近，在得知他被紧急召唤后主动要求前去打探。这波前后夹击让五条悟也困扰了一小会儿，最终他以「棘可以去，但是如果遇到高等级的咒灵一定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打不过就让咒灵留在『帐』内等我解决」为条件暂且通过了这个临时指名。
五条悟本来是觉得这波应该没太大问题的，高层老头们的临时会议无非就是找他确认前阵子在与谢野理华处挖掘到的各项信息，还多出了几条阴谋论，他听得烦了，便随便打发了几句跑路。哪料到更大的事情在后面——他前脚刚告别高层的会议，后脚一出门就发现了伊地知洁高给他发的消息，说他们话题中的主人公擅自提着武器进了「帐」内，还报告说这回的咒灵可能不止二级——这还了得。于是五条悟紧急运用传送术式将自己传到了任务地点附近。
一到「帐」的附近，五条悟就觉得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大概都不会想要摸鱼了。上一次给他这么糟糕的感觉的可能还是十年前那次。
这「帐」内的气息明显不对，哪像是区区二级咒灵能散发出的危险程度啊。身高一米九的特级教师挑了挑他被绷带遮住的眉头，转头就问伊地知洁高：“学生们进去多久了？”
可怜的辅助监督哪敢像他一样睁眼说瞎话，只得缩着脖子老实回答：“大概有快分钟了……”
“啧，你干嘛不早点给我发消息。”
瘦弱的辅助监督哪敢顶嘴，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冤枉啊，他可是人一进去就发的消息。真的不是这位五条先生在高层那里摸鱼太久所导致的吗。
“嘛，算了。我自己进去看看。”
看着五条悟走进「帐」内，伊地知洁高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五条悟来得不巧，「帐」内的咒力本就因为存在多个咒术师和咒灵而显得非常混乱，还给他见着了大场面——这一块区域内有的何止是一只特级咒灵，还在他后脚跟抵达建筑物前的瞬间多出了一只特级过怨咒灵。
咋地，今天还是特级咒灵大甩卖啊？
五条悟撇嘴。他在这个区域内能够感知到的是一只特级咒灵和一只特级过怨咒灵，顶多再加上个他并不熟悉的与谢野理华，唯独没能感受到他的学生狗卷棘的咒力——啊不，如果再仔细侦查下的话还是能感觉得到的，但是力量太弱了，不像是平常该有的样子。难不成还真遇到了麻烦？
五条悟已经在心底做好了打算。要是他的宝贝学生出了什么意外，上层的老头子说什么也得没一个。
好在他也是个身经百战的老油条，这位特级教师并没有被这股预料之外的咒力吓到，而是随便跃上了附近的楼顶，运用自己的六眼和良好的视力去观察现场。
这幢废弃大楼总共有五层，他所感应到的咒力都出现在第四层，从他所在的位置能刚刚好看到窗边——啊，这个时候四楼走廊的墙壁已经被轰破了，都不需要透过窗户就能直接看到现状。他们话题中的主角——与谢野理华此刻正提着刀，和一只身形怪异的咒灵对峙。
“哦呀？”
他所惊讶的不只是本该评定为一级的少女能和眼前的特级咒灵对峙，更惊讶于少女身后的那一对羽翼。混杂着红色的黑色火焰状双翼在少女身后展开，肩胛骨处的根很细，到了伸展的地方却变得比她的人还要更高、更大，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烧着，却也并未点燃任何东西——否则少女披在身后的长发一定第一时间被烧着。
而在五条悟眼中，那燃烧着的火焰翅膀只是普通咒术师能见到的一小部分——少女浑身都被这股黑红混杂的咒力包裹着，而那咒力正是来自他刚才感受到的特级过怨咒灵。
不是吧，这年头特级过怨咒灵都有新花头了？五条悟在心里吹了声口哨。与谢野理华的咒力与特级过怨咒灵的咒力融合得相当完美，甚至没有丝毫排斥反应，这个场景在咒术界几乎闻所未闻，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里面肯定另有隐情。眼下「咒术师」和咒灵之间势均力敌，他倒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场战斗不需要任何讯号，他远远看见少女持刀空挥一下便冲向咒灵，那咒灵也不甘示弱，用上自己冗长的象鼻去攻击她。少女前两下躲开了攻击，顺利来到咒灵身侧，第三下却被一大块碎石击中，导致下一次躲闪慢上了半拍，持刀的右手腕连带着太刀一同被切断。太刀「铮」地插入了地面，被砍下的断臂顺着自然惯力落下，在地上溅出了两片血花。
“是还没有习惯这副身体吗……原来不能飞啊。”
若是有个胆大的人待在五条悟身旁，一定会吐槽这位特级教师奇异的关注点。
见无法近身，少女立刻用羽翼护住自己，快速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她吃痛了一下，“啧”了一声后便将自身的咒力覆上右手的切口，只一会儿那手便再长了出来，若不是缺失了一边的袖子还真看不出她刚刚才断了手。
“反转术式……”五条悟呢喃着术式的名字，嘴角更是忍不住上扬，“有点意思。”
那咒灵也没傻愣着，立刻挥出鼻子去攻击她。就连五条悟都没有想到，那少女仅一挥手便以咒力远距离将那条鼻子劈下来一段，在以单片羽翼抵挡住未完的攻击后，她另一侧空着的羽翼已早早地化为数把浮于空中的太刀，在少女抬起的手臂落下的瞬间将对面的咒灵钉在了地面上。
太刀分别从两侧的手掌、小臂，胸膛中心、尾部中段和末端刺入，将身形比少女高出了许多倍的咒灵牢牢钉在了地上，而先前用来攻击的鼻子则早就在它第一个部位被刺中的那一瞬以飞舞的乱刃切去，就连鼻边的尖牙都被削去了一半。
眨眼间少女已经捡回了属于自己的真品太刀，不慌不忙地踏上咒灵蛇腹的位置，将刀刃刺入。似乎是觉得这位置不太好切，又似是怕伤着了什么东西，少女并没能一下完全割开咒灵的腹部。五条悟虽然没能听到声音，但还是能看到她做了个咂嘴的表情。
“怎么还怕弄坏了，难不成那只咒灵肚子里有什么好东西？这么宝贝？”
咒灵的叫声听上去十分凄惨，但同为特级咒术师的五条悟丝毫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开始了远程嘲讽。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撑不住了：“等等……棘？”
没错，那里面的东西的确很宝贝——这可不就是他的宝贝学生狗卷棘么。
这下轮到五条悟咂嘴了。
被少女从蛇腹中打横抱出来的正是先前未能感受到气息的狗卷棘。少年这时已经陷入了昏迷，乖巧地被女孩子抱在怀里护着，嘴角残留着半干的血液，腹部明显有一道伤口，身上还多少沾了点咒灵的胃液。大概是要找的宝贝已经回到了自己手里，少女原本如覆薄冰的表情也柔和了几分，她将怀里的人儿小心翼翼地半放下，掏出手帕替他将脸上的血液擦去后又顺手用反转术式止住伤口的血液。整个过程轻柔得不可思议，五条悟都敢保证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温柔的动作。
“喂喂，咒灵这不是还能动吗。”
话音刚落，刚抬起脑袋没度角的咒灵便又被一把黑红火焰混杂的太刀从喉咙贯穿，再也直不起身。
五条悟就没见过有特级咒灵被其他咒术师打得这么没面子的。
“啊——被发现了。”本来还想再多吐槽两句的五条悟面对视线相交，只能委屈自己下楼和人家面对面交谈。没办法，他的宝贝学生还在对方手里呢，虽然确定应该不会被拿来作威胁，但他都白看了这么一场精彩战斗了，和对方见上一面也不是不可以嘛。
身体似乎有些轻飘飘的，踩在地面上没多少实感，就连视线也模糊不清。我怀里是有什么东西吗，暖呼呼的，只要低头就能碰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好痒。
我……为什么会在底层？我应该在四层才对……
大脑的混乱持续了大约数秒，待视线清晰后我才注意到我怀里抱着的是狗卷。
“狗卷君……？”
怎么回事？是我在做梦吗？还是说我的计划成功了呢？我会不会还在梦里？要不然狗卷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轻，轻到能任由我抱起来。
“哟，小理华，你下来啦。”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抬头便见高出了我大半个身子的五条悟以轻盈的动作落在了我身前。
“五条……先生？”
“嗯嗯，就是我，人民好教师五条悟哒！”五条悟还是一如既往地跳脱，他的话我照样还是不太能理解，“这回是正常的小理华啊——嗯，还得再补一刀呢。”
他在说什么？我好奇地顺着五条悟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都给我吓清醒了；“糟了，咒灵……！”
“不不不，那都是小问题。”
看着五条悟轻轻松松一挥手就将那巨大的咒灵消灭，我意识到真正的大问题的确并不是这个：“对了！狗卷君！他刚才受了好重的伤，必须快点——”
话未说完，我的脑袋先一步被五条悟用单手抵住，而后压了下去：“你冷静点，好好看看。”
“棘已经因为你的活跃，脱离危险了。”
确实，狗卷的脸上干干净净的，完全没有刚才大量吐血的狼狈样。就连侧腹的伤口也似乎因为某些原因不再流血，混着月光，我只见他近乎雪白的侧腹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
“太好了……”
尽管不知道五条悟所说的「活跃」究竟是指何种程度，但此刻的我见到狗卷全然无事便能安心下来。啊……一旦安心下来就觉得好困啊。
“五条先生。”我将狗卷塞进了五条悟的怀里，“他就拜托给你啦。”
“啊……可以是可以。”五条悟也没拒绝，很是平稳地将狗卷抱住了。
“那小理华你……”
身体在狗卷的重量彻底脱离后变得困倦无比，以至于我没能听清五条悟的后半句话。
陷入黑暗之前，我还在想，今天能够冲出来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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