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银尾楼
苏雪和绿颜把沈娘葬到了海城外。
妓子本无情，死后也是不能安生的。沈娘活了大半辈子，没有一个亲人，本来是要孤零零地就这样死去，用草席子裹着随地一扔。
可苏雪和绿颜在她最后的时日陪在身旁，悉心照顾，让她享受到了拥有儿女的快乐。
她去世后，苏雪和绿颜也以亲人的身份为她举行了一场小小的葬礼，虽然来参加的人都是留在馆里的人和几位熟客，但好歹也算是甜甜蜜蜜的送她走了。
沈娘走了，茶妜馆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绿颜按照沈娘的吩咐从她的房间里找出地契，将房子抵给了当铺，抵来的钱，也都均摊给了所有留下来的人，并没有一个人独吞。
苏雪帮着她将馆里所有人都送走，等到交房的那一天，两个人才提着行李，出了茶妜馆。
一想到要离开这个地方，苏雪就感慨万千。
最落魄的时候她来到了这里，受到了沈娘的照顾，那时候的沈娘虽然严厉，但好歹也是将她救了回来。
在多年后她回来投奔，依旧受到了沈娘的招待，却没想到会与自己无血亲的亲人度过最后的时光。
“自从我娘亲去世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幸福的日子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绿颜。”
苏雪身后背着行囊，恋恋不舍地看着茶妜馆的招牌。
“有什么好谢谢的，你不也做了许多，还为沈娘送了终。”
苏雪面前站着一身粗布衣裳的绿颜，她卸了妆容，换下了旗袍，除了长相艳丽一些，与街上的村姑没有什么区别，说这话的时候，绿颜的语气有几分感慨。
“你真的要离开海城吗？外面如此动荡，不如留在海城，和我一起去投奔白芷凤吧？”
“我不去。苏姐姐，沈娘知道你还记挂着你那个情郎，才指引你去找白芷凤。可我不一样，我对于海城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
绿颜紧了紧背上的行囊，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和首饰，递给了苏雪。
“这些东西你就拿着。白芷凤的名头，我也是听说过的，要是她对你不好，你便拿着这些东西远走高飞，另外寻个活路。”
苏雪不肯接，将东西推了回去：“你把这些东西都给我，你怎么办呢？我不能收，你自己带着吧。”
“不，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绿颜坚持要把东西给苏雪。
她说：“我现在已经了却了一桩心事，只想找个地方过个安稳日子。拿着这些钱也没有用，你放心，我不会亏待自己的，这些个首饰，就当送给你了。”
她摸了摸靠在苏雪背上的季恩，将裹着季恩的毛毯往上拉来挡住他的脸，表情柔软。
“苏姐姐，季恩以后一定会找成个好孩子，你要把他照顾长大还需要很多花钱的地方，就不要跟我逞强了，收下吧。”
绿颜表情真挚，苏雪也不好再拒绝，只好收下了绿颜给的银票。
苏雪将东西都放到包袱里，朝着绿颜鞠了一躬。
“我来投奔，没做什么事还收了大家给的钱，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谢了。”
“我们姐妹俩还客气什么，快站直了，别让风吹到季恩了。”
绿颜也红了眼眶，说话时哽咽不已。
苏雪直起身来，牵着绿颜的手，看着她才将将二十岁白嫩得像花一样的脸庞，眼底含笑。
“绿颜，以后，你要为自己活着。一定要找一个爱你的人，幸福快乐的活下去。”
绿颜点了点头，瞧着苏雪，说不出一句话，眼眶里泪水打着转。
她似是害怕眼泪就这样不听话地掉下来，紧了紧包裹，急匆匆地转过身去，仰着头大踏步地往城门方向走，连头也不肯回。
大概，是害怕回了头就会忍不住失声痛哭吧。
苏雪目送着绿颜消失在道路尽头，一个人在茶妜馆的廊檐下站了很久。
终于，在海城，她认识的最后一个熟人也离开了。
从现在开始，就要前往新的避难所，开始新的生活了。
……………………
交界街，银尾楼。
苏雪站在楼外，闻着从楼里传来的熟悉的脂粉香气，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她没有贸贸然的走进去，而是寻到一旁看守的门卫，往门卫的手里塞了一枚大洋，求他帮忙带话。
门卫把玩着手里的大洋，上下扫视着苏雪，半晌后扔下一句：在这等着，就进了身后的大红门，消失在灯红酒绿之中。
苏雪并没有等很久，门卫很快就走了出来，朝她招了招手，语气不善地让她进门。
“老板答应见你了，你跟我来吧。”
“诶，好的。”
苏雪连忙点头答应，低眉顺眼的跟着门卫往里走，生怕惹起其他人的注意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跨进大红门，楼内一阵又一阵的热浪激得苏雪都出了汗，与刚才在冰天雪地外冻得颤颤发抖，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银尾楼跟茶妜馆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茶妜馆是借着品茶的名义招揽客人，尚且需要几分矜持，那银尾楼就更为直接大胆。
楼里的女人都穿着露背的长裙，不同于传统的旗袍也不同于从西洋传来的洋装，更像是只将一块布料随意剪裁裹在身上，一大片白皙的背部就这样裸露在外，暧昧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诱人。
银尾楼从外面看着只是普通的酒楼，甚至带着几分陈旧气息，等进了楼，苏雪才发现里面与外面大不一样。
酒楼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天井，可以直接望到楼顶的砖瓦，四周则是仿洋式的各式栏杆支柱依次往上。
楼里不像是以前的青楼只有一楼可以提供座位，而是仿照最新潮的剧院，依次设了雅座标间和普通座位，天井里搭着舞台，有脸罩面纱的歌姬，咿咿呀呀的唱着吴侬软语。
摩登的气息萦绕在四周，显得穿着旧旗袍的苏雪更加格格不入。
这些外来的洋东西，苏雪在季府时也不曾见过，一路往里走，惊讶就没有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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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子本无情，死后也是不能安生的。沈娘活了大半辈子，没有一个亲人，本来是要孤零零地就这样死去，用草席子裹着随地一扔。
可苏雪和绿颜在她最后的时日陪在身旁，悉心照顾，让她享受到了拥有儿女的快乐。
她去世后，苏雪和绿颜也以亲人的身份为她举行了一场小小的葬礼，虽然来参加的人都是留在馆里的人和几位熟客，但好歹也算是甜甜蜜蜜的送她走了。
沈娘走了，茶妜馆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绿颜按照沈娘的吩咐从她的房间里找出地契，将房子抵给了当铺，抵来的钱，也都均摊给了所有留下来的人，并没有一个人独吞。
苏雪帮着她将馆里所有人都送走，等到交房的那一天，两个人才提着行李，出了茶妜馆。
一想到要离开这个地方，苏雪就感慨万千。
最落魄的时候她来到了这里，受到了沈娘的照顾，那时候的沈娘虽然严厉，但好歹也是将她救了回来。
在多年后她回来投奔，依旧受到了沈娘的招待，却没想到会与自己无血亲的亲人度过最后的时光。
“自从我娘亲去世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幸福的日子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绿颜。”
苏雪身后背着行囊，恋恋不舍地看着茶妜馆的招牌。
“有什么好谢谢的，你不也做了许多，还为沈娘送了终。”
苏雪面前站着一身粗布衣裳的绿颜，她卸了妆容，换下了旗袍，除了长相艳丽一些，与街上的村姑没有什么区别，说这话的时候，绿颜的语气有几分感慨。
“你真的要离开海城吗？外面如此动荡，不如留在海城，和我一起去投奔白芷凤吧？”
“我不去。苏姐姐，沈娘知道你还记挂着你那个情郎，才指引你去找白芷凤。可我不一样，我对于海城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
绿颜紧了紧背上的行囊，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和首饰，递给了苏雪。
“这些东西你就拿着。白芷凤的名头，我也是听说过的，要是她对你不好，你便拿着这些东西远走高飞，另外寻个活路。”
苏雪不肯接，将东西推了回去：“你把这些东西都给我，你怎么办呢？我不能收，你自己带着吧。”
“不，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绿颜坚持要把东西给苏雪。
她说：“我现在已经了却了一桩心事，只想找个地方过个安稳日子。拿着这些钱也没有用，你放心，我不会亏待自己的，这些个首饰，就当送给你了。”
她摸了摸靠在苏雪背上的季恩，将裹着季恩的毛毯往上拉来挡住他的脸，表情柔软。
“苏姐姐，季恩以后一定会找成个好孩子，你要把他照顾长大还需要很多花钱的地方，就不要跟我逞强了，收下吧。”
绿颜表情真挚，苏雪也不好再拒绝，只好收下了绿颜给的银票。
苏雪将东西都放到包袱里，朝着绿颜鞠了一躬。
“我来投奔，没做什么事还收了大家给的钱，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谢了。”
“我们姐妹俩还客气什么，快站直了，别让风吹到季恩了。”
绿颜也红了眼眶，说话时哽咽不已。
苏雪直起身来，牵着绿颜的手，看着她才将将二十岁白嫩得像花一样的脸庞，眼底含笑。
“绿颜，以后，你要为自己活着。一定要找一个爱你的人，幸福快乐的活下去。”
绿颜点了点头，瞧着苏雪，说不出一句话，眼眶里泪水打着转。
她似是害怕眼泪就这样不听话地掉下来，紧了紧包裹，急匆匆地转过身去，仰着头大踏步地往城门方向走，连头也不肯回。
大概，是害怕回了头就会忍不住失声痛哭吧。
苏雪目送着绿颜消失在道路尽头，一个人在茶妜馆的廊檐下站了很久。
终于，在海城，她认识的最后一个熟人也离开了。
从现在开始，就要前往新的避难所，开始新的生活了。
……………………
交界街，银尾楼。
苏雪站在楼外，闻着从楼里传来的熟悉的脂粉香气，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她没有贸贸然的走进去，而是寻到一旁看守的门卫，往门卫的手里塞了一枚大洋，求他帮忙带话。
门卫把玩着手里的大洋，上下扫视着苏雪，半晌后扔下一句：在这等着，就进了身后的大红门，消失在灯红酒绿之中。
苏雪并没有等很久，门卫很快就走了出来，朝她招了招手，语气不善地让她进门。
“老板答应见你了，你跟我来吧。”
“诶，好的。”
苏雪连忙点头答应，低眉顺眼的跟着门卫往里走，生怕惹起其他人的注意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跨进大红门，楼内一阵又一阵的热浪激得苏雪都出了汗，与刚才在冰天雪地外冻得颤颤发抖，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银尾楼跟茶妜馆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茶妜馆是借着品茶的名义招揽客人，尚且需要几分矜持，那银尾楼就更为直接大胆。
楼里的女人都穿着露背的长裙，不同于传统的旗袍也不同于从西洋传来的洋装，更像是只将一块布料随意剪裁裹在身上，一大片白皙的背部就这样裸露在外，暧昧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诱人。
银尾楼从外面看着只是普通的酒楼，甚至带着几分陈旧气息，等进了楼，苏雪才发现里面与外面大不一样。
酒楼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天井，可以直接望到楼顶的砖瓦，四周则是仿洋式的各式栏杆支柱依次往上。
楼里不像是以前的青楼只有一楼可以提供座位，而是仿照最新潮的剧院，依次设了雅座标间和普通座位，天井里搭着舞台，有脸罩面纱的歌姬，咿咿呀呀的唱着吴侬软语。
摩登的气息萦绕在四周，显得穿着旧旗袍的苏雪更加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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