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醉与不醉_路程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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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醉与不醉

  迟屿的烧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退了,后面吃了药,又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基本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次之所以会出血,程央手下的太重太突然是一方面原因,还有就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没怎么休息好,平时工作生活压力又大,人太过焦虑了才会一下没扛住。

  不过好在不算严重,血一下就止住了,休息够了人也比前两天有了精神。

  周五下午安排好手头的工作,迟屿打车去了火车站,之前已经提前买好了去H市的高铁票。

  商务座另一边坐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耳机,正对着屏幕跟他的老婆孩子说话,听内容大概是已经在外面出了挺久的差,好不容易才有假期回这一趟,家里人便一直在问他什么时候到站,他也乐的一遍遍不厌其烦的跟他们反复确认接站时间。

  去时有约,回有归宿,迟屿把目光转向窗外,承认自己有些羡慕了,还会有那一天吗,他忍不住想,程央也能像这样等他?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或许还会安排好自己的时间抽出空来接他,想到这,迟屿苦笑了声,当年他如果能好好珍惜,是不是现在也在过着像这样简单又平凡的日子。

  然而假设都已没有意义,时间确实是只长了脚的妖怪,只顾着往前,永远也不会再倒流回去。

  程央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不结婚,原因其实一点都不难猜,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他,而是为了程樱和程乐,以他对家人强烈的责任感,和看似随意实则严苛的自我要求,迟屿觉得很可能会等到弟弟妹妹们都上了大学,甚至是工作以后,他才会来考虑自己。

  对此迟屿不可避免的有些心疼,但更多的却是自私的庆幸,因为这意味着他还有时间。

  就算程央已经把他忘了,当初得知他近况后一瞬间的欣喜,至今仍让他觉得一切还留有余地。

  下了高铁后,迟屿先去了之前经常订餐的那家店里,店员已经帮他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本来考虑想换家的,但比对了周围所有的餐馆之后,发现还是这家对食材的选择以及烹饪的方法最为讲究与用心。

  程央可能还是不会收,但迟屿就是忍不住想一次次的送,期待着他哪怕能吃下去一口也好。

  看时间还早,迟屿没再打车,拎着袋子慢慢走到校门口,门卫小李已经认得他了,一见他过来,便探出头来跟他打招呼,“又来找程老师啊?”

  大概第一印象把他归类在了温和无害那一类里,所以尽管程央那边态度冷淡,小李却依旧很有热情,“你有他电话吗,不行我这里替你通知他一声?”

  “不麻烦了。”迟屿笑了笑,“我等他下课吧。”

  “行。”小李关上窗,不到一分钟又打开,“要不你进来坐会吧,外面站着多热啊。”

  迟屿谢过他,示意他在这里就好,小李没再勉强,笑着坐了回去。

  程央今天应该没有晚自习,但下课铃打了很久,学生都快走光了也没见他出来,迟屿差点生出是不是为了躲他翻墙走了的念头,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自己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他避成这样。

  那是请假了今天?有事情,还是生病了?

  没有电话确实不方便,可迟屿觉得即便是他拿到了程央的号码,也必然逃不过被拉黑的命运。

  就在小李表示要进去替他看看情况的时候,一个迟屿见过一面,猜测可能是跟程央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指了指他手上,“你就是那个……一直给我们程老师送饭的人啊?”

  迟屿笑了笑算作默认,虽然做这件事的时候他脸皮挺厚,但被人这样认出来还是有些尴尬。

  尤其此刻那人脸上毫不掩饰都是你居然是个男的的震惊。

  “我叫封飞,程央同事。”那人说:“那什么……不好意思啊,之前你送过来的第一顿被我给吃了。”

  迟屿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插曲,但第一顿没被扔他显然还是欣慰的,“没关系,本来就是吃的,一点小意思。”

  封飞歉意的笑了笑,“你在等程央?”这么问的时候,他目光变得有些奇怪,“他没跟你说吗?”

  “嗯?”

  “他带学生去外省参加竞赛了,下午刚走,要周一才回来。”

  “是吗?”迟屿心底骤然一松,刚他差点以为他要跟他说程央辞职了,他轻轻念了句,“难怪。”

  当初他之所以能找到他,就是因为程央带学生出去活动的新闻被刊登在他们学校的官网上。

  那次好像是去年,他当班主任带的高三快毕业的时候,他们学校和旁边一个政法类大学组织了场交流活动,他和几个年轻教师带学生去参加十八岁成人宣誓。

  事情是去年发生的,但迟屿直到前段时间才搜索到,看到关键词后,他把新闻逐字逐句看完,又去他们学校官网的教师频道里一条条消息点开看,最后是在某一期教师培训里,搜索到一张极其模糊的照片。

  当确认那人就是程央时,那一刻激动的双手刻骨冰凉的感觉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找他,但没有人真的知道,这么多年他用尽一切办法,找的有多认真而绝望。

  最难过的不是从来杳无音信,而是一次又一次的抱起希望,然后再被狠狠碾进现实里的无力。

  支撑着他一直这么自我折磨下去的,是一句他老师曾经说过的话,只要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哪怕是活过,就总会留下痕迹。

  那时候网络已经很发达,现实中人际关系在虚拟世界里得到延伸,就算是再不善于社交的人,时代洪流下也不可能完全与网络脱轨绝缘,最早是人人,后来是微博、微信、朋友圈,迟屿时刻关注着这些社交平台的动态,有时候哪怕是点开一篇科普类文章,都会下意识的去关注作者和编辑。

  他对人的名字,产生了一种近乎变态的偏执。

  最有意思的是在他大三那年,他搜索到了一个和程央同名同姓甚至年龄都一样的人,那几乎是他那么长时间以来,在已经习惯不断接收□□后,第一次,第一次觉得自己离他这么近过。

  他关注了他,窥屏他每一条动态,喜欢阿加莎克里斯蒂,支持西班牙队,某天思修课被点名人不在因为早上起不来,能源工程概论某个老师考试不给大纲平时分还给的不高,学校二食堂的饭更好吃但量没一食堂的多,养的德牧怀孕了,忘带交通卡跟人换了零钱等等一切琐碎的细节。

  迟屿其实知道这人不是程央,程央没有那么多的爱好,也不可能在那样一所学费高昂的三本学校里读书,可他就是停不下来窥探的视线,虽然不想承认,他确实窝囊的把这样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当成了他痛苦生活里唯一的心理慰藉。

  直到有一天,那人在和他同学的评论里,说他不喜欢喝他妈煲的汤,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抱怨,却如同十二月最刺骨的冷水,把活在自我臆想里良心稍安的迟屿从头到尾浇灌的原形毕露。

  因为他不仅知道程央没有妈妈,他还知道他很喜欢喝汤。

  一场大梦初醒。

  直到那一刻,直到神经质一样的关注了“程央”整整一年后,迟屿才终于被残酷的现实从温柔乡里生拉硬拽了出来,迎接他的,是满目的鲜血淋漓,以及被麻痹后再次面对痛苦时的措手不及。

  他取消了对那人的关注,删除了所有和他相关的信息,然后彻底大醉了一场……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身边只有付进,付进骂了他整整一天,迟屿却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空洞的看着面前雪白的墙,两眼干涩,明明心里难过到无以复加,却什么都流不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想他大概是太累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他什么都不想再动,甚至连程央,那一刻他都强迫自己放弃去想,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两个月,他才从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里,慢慢挣脱出来。

  如果忍受不必要的苦难真的是一种赎罪的话,那么在那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他几千万次的在搜索框里打下程央的名字后跳出来的这条消息,让所有他挨过的绝望,经历过的艰难,都变得万般值得。

  迟屿一瞬间有些失神,封飞尴尬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走了,迟屿叫住他,“能加个微信吗?”

  封飞指了指自己,“我?”

  “嗯。”迟屿拿出手机。

  “哦,行啊。”封飞把微信点开,调出二维码,迟屿扫了下,对方很快就通过了,“谢谢。”

  “谢什么,都是朋友。”封飞笑了笑,正要走,突然想到什么又转回身来,“我能多问一句吗?”

  迟屿:“您说。”

  封飞:“你跟我们程老师,是什么关系啊?”

  封飞既然是凭饭盒认出他的,那么显然他也知道程央对此的态度,“同学。”迟屿实话实说。

  “同学?那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高中同学。”

  “哦。”封飞恍然,“XX一中的是吧,懂了。”

  迟屿笑了笑,封飞指指前面,“那我就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迟屿跟他挥了挥手,等他走了,原地站了一会后,走到门卫室,敲了敲窗,把袋子递给小李,小李有些不好意思的推辞了两下,迟屿一再坚持,他便笑着收了。

  去程央家楼下果然没有看到亮灯,迟屿当天晚上又坐高铁回了S市。

  后面几天有几个重要的会议和活动要他出席参加,一时没抽的了身,问封飞说程央已经回来了,迟屿没有太为难他,只打听了一些程央在与不在的消息,封飞因为一饭之人情对他还算客气。

  又是一个周五,迟屿刚从高速下来,接到封飞打来的微信语音,问他知不知道程央家住哪里。

  “知道。”迟屿说:“怎么了?”

  “你有空过来一趟吗,程老师喝醉了。”封飞说:“平时他家里没什么人,弟弟妹妹们这会都在学校,我又不知道他家住哪,要么你先替我把他送回去,我这还有几个要想办法的……”

  迟屿赶到他说的酒店,一楼大厅里或坐或站的挤着几个人,封飞抬手朝他示意,迟屿走过去,程央背对着圆桌坐在椅子上,头微偏往后靠着椅背,看样子已经睡着了,脸色大概是因为醉酒的缘故,暖色调的灯光下也能看出明显的发白。

  “怎么喝成这样?”迟屿抬起他一条胳膊,搂着腰把人半抱了起来。

  “我哪知道啊。”封飞看看周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明明比赛得奖是高兴的事,结果一个没注意他们就喝成这样了,不过程老师酒量本来也不好,以前都会注意的,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

  迟屿手微微有些发紧,和封飞一起把人扶到外面,他打开车门,把程央放在副驾驶上。

  “钥匙我刚看了在他包里。”封飞叮嘱了几句,“到了后你发消息跟我说一声。”

  “放心吧。”迟屿谢过他之后坐上了车,封飞确保他这没问题后便又进去了。

  程央可能是醉的有些难受,头一直在椅背上轻轻的蹭着,迟屿把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往旁边拨了拨,手指碰到他额头,皮肤的触感温热,带着久远的记忆,却一点都不感觉陌生。

  对着这样一张日思夜想的脸,冲动与**交杂而生,迟屿一再克制,最后也只敢拇指轻轻一动,在他长睫投射下的小片阴影里小心的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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