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不看与不看_路程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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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不看与不看

  迟屿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衣柜里所有迟海东买给他的衣服,一件不剩的全扔了。

  然后他退两步,仰面倒在了床上,刻意隐藏的情绪在深夜空荡无人声的环境下逐渐恢复知觉,身体有些沉,像连着血肉快要坠到地板上似的,他用手遮着眼睛,不去看头顶刺眼的光。

  他不恨迟海东,真的,因为那是他本来的面目,四年前就已经毫无保留的呈现给他,让他在是与否里面做选择,是他没选对,是他盲目轻信,所以比起他,他更恨他自己,恨为什么这么软弱好欺,为什么对他良心不死还会相信他,甚至不惜为了他跟赵双晴对立。

  他可以说当初帮迟海东把公司留下来,是考虑到全家人的心血,考虑到以后的规划,甚至更高尚一点,考虑到了企业的社会责任,但他无法摆脱那一刻,他对迟海东残余的亲情下抱有的私心。

  因为他没忘了那天在医院里,迟海东对他说的话,说他是他唯一的孩子。

  现在想来真是天大的讽刺。

  一个和迟珊同一年出生,同样喊他哥哥的小姑娘,就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与他们曾经住过的房子仅一墙之隔的地方,今天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按耐不住主动跳出来,迟海东还准备瞒他多少年,以他的恶劣,迟屿毫不怀疑会是一辈子,他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说不定哪天还会因为事过境迁看开了,而跟迟海东握手言和。

  迟屿心里止不住的冷笑,对这一地的荒唐。

  赵双晴说他救迟海东,等于是让他拿钱去外面养别的女人,他以前不信,现在一语成谶,很明显他的决定让有些人坐不住了,至于是哪个决定,也许是他那次弃权的后遗症直接影响了她的利益,又或许是他决定留下来让她想要活在人前的希望落空,都有可能,但都跟他无关。

  他现在只关心一个事实,那就是赵双莹不是因为抑郁症跳的楼,是迟海东亲手推下去的,他手上沾着他最亲的人的血,这点迟屿永远都不会原谅,迟海东所有的欺骗也都到此为止。

  那些让他濒临绝境让他失望透顶的,他现在不但不会拦着,相反,他无比希望,他能有像他一样的切身体会,甚至更加深刻。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躺了不知道多久,迟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装好电池开机,迟海东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从他发完那条短信,一直到他开机的前一分钟。

  而夹在这一通通密不透风的通讯记录里,只有两条除外,一条是黄明的,一条是程央的,前后隔了不到五分钟,应该是黄明发现他没回去后找程央问了。

  迟屿略过去,翻出了赵双晴的号码,犹豫着,他有些没脸再去找她,赵双晴什么都没忘,而他忘了,虽然没忘彻底,但在他一遍又一遍的让她拿证据去证明迟海东清白的时候,他确实动摇了,他就像是一个把敌人护身后,朝自己的盟友开枪的背叛者。

  他似乎已经没有资格再对迟海东的斑斑劣迹抱怨什么,可他现在又是那样迫切的想找个人说说话,现实与回忆轮番交替着从他眼前掠过,后悔与自责更是折磨的他近乎发疯。

  他不想再一个人待着,一个人面对这些,把自己往深渊里拽。

  然而在他的世界里,唯一能对他的遭遇发表意见并且感同身受的,只剩下她。

  他摁下去,等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人接,嘟嘟的声音响着,一直到最后自己挂断,迟屿翻了个身,慢慢的蜷缩起来,把脸埋在膝盖里,就这样闷了一会,他重新拿起电话,打给程央。

  接通后那边喂了两声,他才找回点自己的呼吸,随即像是怕打扰他似的,程央很轻的叫了他一声,“迟屿?”

  “过来陪我。”迟屿嘶哑着声音,打断了他后面想问他去哪里了的话。

  “现在?”

  “对,就现在。”

  迟屿语气算不上好,但也没有多差,仔细听甚至能从里面听出点小小的示弱,但不知道是有前车之鉴,还是程央不喜欢他太过命令式的口吻,以及永远理所应当的霸道,他声音冷了下来,“你是又想□□吗?”

  “你现在只会这么想我了吗?”迟屿脸一下黑了,被他形容的自己仿佛衣冠禽兽,让他手都跟着有些抖,“还是你觉得自己有多招人喜欢?!”说完他猛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扔了出去。

  他只有那一次失控,却被程央牢牢的钉在了耻辱柱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对程央是什么感情,让他在如此冲动的情况下跑过去找他,并且那样迫切的想要得到他。

  而现在,一个有些好感的同性也好,一个越过边界的朋友也好,他已经有些厌倦再去思考去猜测。

  迟屿连着翻了两个身,没找到能让他哪怕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他坐了起来,看着脚边上的手机,重新拿起来给程央打过去。

  程央接了,但没说话。

  “对不起。”迟屿叹了口气,手在脸上用力搓了搓,“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能过来陪我吗?”

  “我走不开。”程央等了一会才开口,“程乐不在,程樱不肯一个人睡家里,你过来行吗?”

  迟屿没说话,他不想动,他想让程央来陪他,而不是他去找程央陪他。

  两个人各自沉默,就在迟屿准备说算了的时候,程央那边妥协,“我最多只有两个小时。”

  “那你过来吧。”两个小时也好,两分钟也好,只要是比现在多哪怕一秒,他都迫切需要。

  程央光是路上过来,就花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敲门的时候迟屿先从猫眼里确认了一下才开,他怕是迟海东,迟海东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说要跟他谈谈,但他今天人在外面,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赶过来,但迟屿还是把门都反锁了。

  他不想跟他谈,至少今天晚上,他不想有任何和他面对面坐着听他辩解的机会。

  迟屿的样子不太好,像受了什么打击,程央进门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之前在电话里问他晚上去哪了,被迟屿打断了,看样子是不想说,他没有再问,而是看着他,“吃饭了吗?”

  “不是跟你一起在食堂吃的吗,你忘了?”迟屿扯着嘴角笑了笑。

  “那你想喝点什么吗?”程央问:“我给你热杯牛奶吧。”

  “不用了。”迟屿拉住他,“我今天晚上可能会睡不着,但我还是想睡一下,到时间了你就走吧,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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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屿开了空调躺上床,过来的路上出了点汗,程央进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迟屿已经把灯关了,他摸过去在他旁边躺下,怕自己睡过去,程央一直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楼层有些高,窗外并不能看见什么,一段时间后他把视线收回来,迟屿应该是睡着了,但睡的很不安稳。

  程央担心他是不是发烧了,还是之前请病假那次没好彻底,他摸了摸他额头,摸到一手的冷汗,做噩梦了?

  他往他那边挪过去点,伸手把迟屿揽进了怀里,在他鼻尖上轻轻吻了吻。

  迟屿一直有些迷迷糊糊,反复的做着各种混乱的梦,一会是李婷芝坐在他床头哭,一会又是迟珊穿着新裙子转圈在笑,然而梦的最多的却是今天那个女人,那个现在回想起来他都有些记不住面孔的人。

  梦里她拿着刀,一刀一刀的凌迟着他的尸体,而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样子,分明从楼上跳下来时已经断了气,他看着自己的死状,一阵冷气顿时从脚底蹿遍了全身。

  程央走的时候他其实知道,但他没有醒,直到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他才睁开了眼睛。

  他把灯都打开,坐到客厅里,一会觉得太亮,又全都关掉,然后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亮。

  六点多的时候程央发消息过来问要不要帮他请假,他昨天跟黄明说他没事,迟屿说不用。

  他不可能因为这点他早就有预感,并且已经做了这么多年心里准备的事怎么样,要说现在他唯一不能接受什么,不是赵双莹和迟珊的死,也不是他突然多了个妹妹,而是迟海东一直在骗他。

  早上进教室,座位在轮了两个学期后又回到了第一排,迟屿重新坐里面,进出开始变得没那么方便,今天冯均难得的没在看书,趴在桌上,迟屿走到他旁边敲了敲桌子,人没动。

  周围都是吵闹的声音,迟屿不相信他真能睡着,要换在平时他可能就这么算了,从外面跳进来也一样,或者让程央往后面让点,但他今天心情非同寻常,所以他不客气的又敲了两下。

  “敲什么敲,没长眼睛啊!”冯均抬起头,同样不客气的给他回敬了过来。

  “□□妈你有病是不是?”迟屿看他这态度,火一下上来了。

  “你他妈才有病。”冯均瞪了他一眼,一脸的鄙夷,“谁他妈有病谁知道?”

  “你什么意思?”迟屿拽过他的衣领。

  冯均挥开他,“就那意思,有病别问我,问你自己。”

  迟屿把书包一扔,猛地推了他一把,“有种你说清楚,别他妈阴阳怪气的,老子没欠你!”

  冯均往后面摔去,碰倒了程央桌上的书,顿时引起一阵不小的动静,李入江他们赶紧围了过来,纷纷拉着点迟屿,“别跟他一般见识,试没考好找人撒气呢。”

  “就是。”唐晓伟一直都看不惯冯均,“更年期更三年了就没过过,亏得你能忍他这么久。”

  冯均人没摔下去,迟屿那一下推的并不重,但因为位子小,又摆满了各种复习资料,他一个趔趄,手碰到什么割破了一道小口子。

  他站起身,看着手背冷笑,再看过来时满脸的嫌恶,“迟屿你少他妈恶心人了,我都看见了,你跟程央的丑事。”

  程央刚好从后门进来,就听到了这一句,他一下子站住,抬头去看迟屿。

  “我靠?”唐晓伟他们当然不知道他说的“丑事”是什么,只当他又在发什么疯。

  “什么丑事?”迟屿的拳头在身侧捏紧,青白着脸,有些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句。

  冯均回头看到程央,脸色微微一变,他转过身,把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胡乱的抽了张纸巾摁住伤口,不甘心似的小声骂了句,“死同性恋。”

  声音不大,但咬字非常清晰,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你说什么?”李入江问。

  “我说垃圾。”冯均骂了句,还特地往唐晓伟他们身上扫了一眼,“一整个班都是垃圾。”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一班之前因为成绩差,在整个年级里都有些被看不起,冯均作为班里的一只独秀,一直表现的与他们格格不入。

  但从这学期开始,意识到高考重要性的学渣们已经在奋起直追,二模不仅远超平均分,甚至超过了隔壁二班,这个时候再被骂垃圾,谁心里都有点受不了,尤其还是被一个众人皆进我独退的人,冯均这次不止是二模,联考、一模都没考好,照这样下去高考很难再有起色。

  所以唐晓伟一听就很不爽,当即推开迟屿冲了上去,“我□□妈,你他妈说谁垃圾呢,嘴巴放干净一点!”

  李入江他们去劝,但也有人跟着唐晓伟一起愤懑不平,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有人拉了迟屿一把,把木然站着,到现在为止一句话都没说的他拉到一边,“别理他,他就是条疯狗,逮着谁都咬。”

  “就是,你成绩比他好,他看不惯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压力太大了吧,我看他最近精神都有些不正常。”

  “……”

  所有人都没信,对那一句恶语都没当真。

  但程央从站在这里开始,迟屿的余光里就已经有了他的影子,可就是,一眼都没朝他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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